某一瞬间,他仿佛唇边的纤细绒毛都竖立了起来,牛一样滚圆的眼睛里满是星星。
合着到头来自己只是那个替人背了人命官司的倒霉蛋而已?
“谁干的!是谁要害老子!娘的,我把他的屎给挤出来!”
祁猛的眼珠子有些发红,肌肉坟起,拳头攥的死死的。
“我怎么知道?”
祁愿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平日里吃了八碗饭,还吵吵着只吃了个半饱的饭桶,昨晚竟然只心不在焉的吃了半碗饭。
要说祁猛的心理素质有多强,杀人后还能保持淡定,那纯属是骗鬼的话。
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今日还去看春桃么?”
嘴里问向还在生闷气的祁猛,祁愿蹲在灶台前,抽出里面燃烧了一半的木炭吹熄,俱是手掌般长短,粗细不等,大小十几根的数量……
在地上蹭了蹭,稍稍打磨一下,便成了一根根炭笔。
“不去了。”
祁猛低着头摇了摇,竟难得老实了一日。
“那就陪我出趟门。”
祁愿拿着炭笔随手在店铺里的账簿册子上划了两笔,效果还不错,用着比毛笔习惯多了。
“干什么?”祁猛不明所以。
“带你去赚钱。”
祁愿笑了笑,收好炭笔,又捏了捏袖子口袋里仅有的全部家当。
三十文钱。
也不知道够不够买点好纸的……
……
咸阳城作为秦国都城,城内共有坊九十九。
九为数之大者,又是极阳,因此阴阳家的术士们便经常夸口这咸阳城乃是天底下阳气最盛之地。
当然,其余六国肯定是要面带不屑的对此啐上一口唾沫的,而且还是带粘痰的那种。
离了家门,祁愿漫步走在咸阳的大街上。
酒馆,茶肆,布行,药店……各种幌子林立,店铺很多,但却不甚兴旺,大街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面带菜色,处处透着股诡谲感。
踩着脚下破烂不堪的夯土路,残破的商铺,祁愿的脸上满是失望,这便是咸阳?
祁猛嘟囔道:“原本要热闹些的,但半年前,秦王不知道听了谁的馊主意,听说魏国藏有不死仙药,于是就御驾亲征,率兵伐魏去了,所以就……”
说起来其实挺离谱的。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千年前的秦异人和吕不韦,竟成了两个籍籍无名的人物!
或许是吕不韦因为某一天的早餐吃的太饱,多跑了一趟厕所,所以就没遇到秦异人。
又或许是遇到秦异人了,吕不韦忽然觉得把人当货物那样买卖不太正能量,贩卖人口不太道德,所以就没打算帮秦异人。
再或者,干脆是秦攻赵时,吕不韦和秦异人被赵孝成王一怒给乱刀砍死了,没来得及跑……
原因有很多,病死了,饿死了,渴死了,被猪撞死了……
总之,在蝴蝶翅膀的效应下,秦异人并没有成功的跑回秦国,成为秦庄襄王。
其实秦异人死不死的并不打紧,但这家伙有个震古烁今的儿子,叫嬴政……
那个统一了六国的男人,那个自封为始皇帝的男人,那个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创建了赫赫威名万世的大秦帝国的男人!!!
于是,千年后,天下竟还是那副四分五裂的模样。
“皇帝”这一称谓,也随之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王位。
便是一国之君的最高称谓!
这才是令祁愿感到恐惧的地方!
千年变化,造就了这样一个陌生与熟悉相互缠绕的世界,祁愿肚子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有关历史走向的知识,现如今彻底失去了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先搞点钱回来,改善一下生活,这总是没错的。Χiυmъ.cοΜ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庆康坊内热闹的“东篱酒肆”。
口袋里仅有的三十文钱,已经变成了两张质量稍稍上点档次的宣纸,所以祁愿自然是喝不起酒水的。
也不用进门,就在门口的街上,找了个光滑的木板垫好,铺好宣纸,让祁猛坐好别动。
祁愿拿着炭笔,对着祁猛的样子,涂抹勾画起来。
生意好的酒肆,从来都是不缺少客流的。
秦国擅长丹青一道的画师有很多。
但在大街上作画的就比较少见了。
没有笔墨,没有颜料,仅仅依靠一根炭木来画画的,便更是闻所未闻。
仅仅片刻,便有许多人围观了上来,凑成一圈,小声的指指点点。
祁愿自然是不去理会的。
他的神态专注,仿佛已经忘了身处的环境,勾勒出轮廓后,手指不断的在素笺上涂抹,调出明暗色调。
素描这门本事,还是他读大学时,为了追求女孩而特意学习的。
作为一个庸俗者,祁愿没打算往深了钻研,什么意境啊,艺术啊,全然不顾,只单纯的追求一个肖像画的“像”字,送给心爱的女孩,越像越好。
祁猛虽然粗犷,但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呆立不动,被众人像猴子一样围观,时间久了难免会感觉有些尴尬。
阳光照在脸上,他只觉得鼻子啊,眼睛啊,嘴啊,到处都痒痒的,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抓挠。
“成了。”
好在祁愿的速度很快,并没有让他一直煎熬下去。
伴随着最后一点细节填充,祁猛终于听到了大功告成的声音。
“画完了?”
祁猛再也忍不住,急忙探头来看。
只见一个厚唇大眼,宽鼻阔口的少年跃然纸上,就连脸上的毫毛都清晰可见,和祁猛堪称是一模一样!
“神了!”
“简直是神了!”
人群里传出一阵惊呼声,众人啧啧称奇,连连赞叹不休。
谁也不曾想到,那俊俏的少年郎,竟然仅凭一截木炭,竟能画出如此逼真的人像来!
简直是神乎其技!
大家都是些平头百姓,从审美的角度讲,自然不懂得什么“意”啊,“神”啊,那些文人雅士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只是朴素的认为,谁画的最像,那谁画的便是最好!
“这真的是我?”
祁猛拧着眉毛,用手摸着才十四岁便已经初具规模的软嫩胡须,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大满意。
“这么丑,咋能是我嘛!”
“是你嘞!就是你嘞!”
旁边东篱酒肆里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的小二忍不住惊呼,“和你一模一样的嘞!便是双生子也没有这般像的!”
“真是我?”
祁猛有些狐疑,忍不住对祁愿抱怨道:“我一直以为咱哥俩长的差不多呢。”
祁愿:“……”
对于祁猛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这件事,祁愿丝毫不感到意外。
抖了抖手中的肖像画,祁愿对围观的众人高声道。
“如此一副人像写照画,作价九百九十九文钱,诸位,可有愿意一试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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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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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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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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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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