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渊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奔到庄镇晓身前,一把夺过了他手里封着火漆的公文,相当暴力地拆开了。
镇北将军兰亭叛国投敌、挟三皇子、四皇子一同南下,主帅关明山阵亡,镇北军折损大半……
公文里并没有说,到底有多少城池失陷,扶渊暗忖,最好的情况,大概是绛天城以北。
云垂野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师兄,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张扬。”转瞬间扶渊就镇定下来,“朝试继续,不过天时院的学生们大概要拜托你了。”
庄镇晓看到师尊从车里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好,上神放心。”庄镇晓抱拳。
扶渊把公文扔给了初一,让他交给钟离懿,自己牵了车队里一匹快马,和月如期一起并辔北上。
路过百里书院的队伍时,百里恢弘正探出半个身子,冲他们大喊:“师兄!大师兄你怎么走了啊!扶渊上神!你们干什么去?!”
任他喊的撕心裂肺,狂奔的俩人都默契地没有回头。
“关于朝试——”月如期的声音被风刮碎。
“不知道!”扶渊一张嘴风就狠劲地灌,“公文里没说!我让他们继续考!左右皇叔还在!太子没说让他回去!”
“公文里怎么说?!”月如期又问。
“叛国投敌!关将军战死!镇北军也没了!”扶渊大喊,“我以前竟怕他立老四呢!不成想他连通敌的事都做得出来!”
“那两位皇子就是人质了!”月如期回道,“上神!如今北境守备如何?!”
“咱们九重天——最注重的一直是边界!而且兰亭去了北境之后——曾上书要求边界多部署一些兵力,陛下也允了!结界一破,那么帝都之前的防线,就只有绛天城!和旁边的阳坡城、正安城!守将是吴蠡!然后就是风月关!一直是御林军守着!”
风月关是帝都城外的关口,若是风月关破了,那他们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该死!”月如期骂了一句。情况不容乐观,兰亭能在一天之内把北境搅得天翻地覆,也能一日之内毁了绛天城防线,杀到风月关下……帝都的守备军还有多少?南方又有多少可调动的?敌人又有多少人?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明明是一天中太阳最好的时候,天上却层云密布,天地间万物皆被泼上一层墨色,白昼好似长夜。
西风烈烈。
大雷殷殷。
夜雨潇潇。
除了沿途换马,他们一步也不敢停下。
越到帝都雨下得就越大,雨点像石头似的打在身上,扶渊被淋得根本睁不开眼,偶尔一声惊雷滚过,他只能隐约地看到月如期的背影,一抹白色即使是染黑了也是这般耀眼。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雨小了一些,雷似乎也停了,疲倦不堪的千里马终于能停下喘一口气。
帝都。
银钩破云。
“来者何人?!”城墙上的人影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看到他们来了,弓箭手立刻拉满了弓,蓄势待发。
“连远殿上神扶渊!天时院院长月如期!”扶渊掏出令牌,“此乃太子殿下金令,见此令如见太子!尔等速速开门!”
守城的将军听了,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开城门放他们二人进城。
二人进城换了马沿着帝都的主干道朝曦月殿疾驰而去。更夫照常打更,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明明是夜里,帝都却仍旧灯火辉煌,只是不知,这满城灯火到底是帝都的无极繁华还是惶恐脆弱夜不敢眠。
到了殿前,二人下马,提着衣摆踩着水花跑上曦月殿,大殿亦是灯火通明,即使只有几个人,也不显得过分空荡。
只有钟离宴和钟离宁两个,一个堪堪能被称为青年,另一个不过是半大的孩子。
“阿宴!宁儿!”扶渊三步并作两步跃进去,身上淋漓的雨水打湿了宫殿里华贵的地毯。月如期也是同样的狼狈,见了二位殿下,刚想行大礼,便被钟离宴给托住了。
“院长辛苦了。”钟离宴关切道,“请到里面换身衣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谢殿下关怀。”月如期摇摇头,单刀直入,“想必习相已经来过,他是想作何安排?”
“想托院长主持帝都的守护阵法,待朝试结束,成绩下来,在前几名的学子恐怕也要……”钟离宴斟酌着词句。琇書蛧
“那是他们的荣幸,殿下不必多虑。”月如期目光坚定,“只是要用这帝都堪舆图,殿下得借我一个人。”
“院长您说。”钟离宴立刻道。
“我想把堪舆图传给扶渊上神,这样我若有不测,帝都也能多一份保障。”月如期道。
两人一同看向扶渊,钟离宁正掂着脚偷偷拿着手帕给扶渊擦去脸上的雨水。
“呃——”见点了自己的名,扶渊立刻直起身子,对月如期道,“可是院长,按规矩这堪舆图该传给庄师兄,传给我恐怕……”
“一时半会儿的他也学不会。”月如期摇摇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扶渊也不好再拒绝了。说实话,这是一份好差事,主持保护大阵,人是在阵法的中心,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做最坏的打算,即使城破了,主持阵法的人也是毫发无损的。
“还有一事……”月如期又看了扶渊一眼,神色隐晦。有些事情,以他的身份,不方便问。
扶渊立即会意,问钟离宴:“对了,公文上没说,叛军到底走到哪了?”
“北境结界连着破了几里,”钟离宴看着他们,神色平静,“绛天城以北,都……”
“殿下的意思是,敌军还没有攻打绛天城?”月如期追问。
“是的。”钟离宴颔首,“没打怕也快了,这次绛天城不能丢。”
月如期听了,只是摇头:“恕臣直言,殿下该早做两手准备。”
钟离宴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几人说定了,月如期也不顾钟离宴一再挽留,便匆匆告退,回天时院去了。
见扶渊还是不明白月院长为何这般,钟离宴便道:“还看不出来么?月院长他这是护着你呢。他把这阵法交给你,自己恐怕是要上两军阵前的。”
“这怎么行!”扶渊大惊,“他可是第一学院的院长呀!”
钟离宴摇摇头,若在第一院长与扶渊之间,他自然会选择扶渊。
他拉起了扶渊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快下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话说不过几日不见,”扶渊笑嘻嘻地抽回了手,“我们的太子殿下怎么就变得这么镇定了呢?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那是因为二哥见了你!”钟离宁插嘴道,“渊哥哥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二哥就在这儿兜圈子,绕得我眼都花了!”
“喔!原来还不如我们宁儿坐得住啊!”扶渊故作惊讶,戏还没演完,就被钟离宴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钟离宁!你自己回去吧!”钟离宴回头冲妹妹大喊,“朝会你若起得来就去!”
“好嘞!两位哥哥晚安!”小女孩儿微微屈膝,然后在一群宫婢的簇拥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阿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扶渊把公文盒子交给钟离宴,里面的公文被送到了元王那里,盒子里装的则是云垂野的手书以及那枚南红戒指。
扶渊去里间洗澡了,钟离宴就站在屏风外面研究那“一字千金”的信,久久没有言语。
“阿宴?”扶渊叫他,“你看了吗?”
“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钟离宴问他,“怎么回事?云垂野怎么知道……到现在这消息都没传到云都呢吧?”
“我也奇怪,”扶渊道,“昨天周师姐转交给我的,你说奇不奇怪?从云都到玄山,走水路最快起码也得两三天,那时候兰亭叛变了吗?”
“……没有,不过肯定有了这个心思,开始准备了。”钟离宴眼神又移到那南红戒指上。
“阿宴,咱们这么想。”浸了热水,扶渊才感觉出冷来,微微打着哆嗦,“如果云垂野是先知,那么他大可不必用这种七拐八绕地方式,走官道,无论是给帝都、还是给玄山递消息都比这快得多。所以他肯定不是事先就知道,而是云都那边出了什么事,他无意中得知了兰亭要造反,却因为某些原因,只能用周师姐打掩护,给咱们递消息。”
“兰亭造反之前,找过他,透漏了自己的计划,想邀请遮月侯加入他们。”钟离宴闭上眼睛,缓缓靠在墙上,说出心里的推测,“要么是云垂野假意答应,然后暗中给我们送信;要么是他没答应,兰亭把云都看得死死地。”
“不错,”扶渊道,“云小侯爷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爷您的。”
“说到这儿我也奇怪,你和月如期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钟离宴睁眼,直起身来,习惯性地抱着手臂,“他竟这般护着你。”
“你怎么就看出来月院长有私心了?”扶渊无辜道,急忙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他看我天资聪颖!”
“随你怎么说。”钟离宴把信和戒指都收起来,“那这个戒指怎么回事儿?我看就是个普通戒指,没什么机关。”
“普通戒指?你管这个叫普通戒指?”扶渊道,“没机关这种成色的玛瑙也是难得……哎你小心点儿,别碰坏了。我觉得是小侯爷他给咱们的粮草钱。哈哈,这点儿够吗?”
钟离宴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就听见里面扶渊道:“其实我知道兰亭造反之后,整个人都慌了,马不停蹄地赶回来,颠散架了也不敢慢一步,生怕再出什么变数……可等我回来,看见你立在那儿,真是什么也不怕了,就像……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我也是,”钟离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宁儿方才说得都是真的,我没你不行。”
【作者题外话】:哈哈哈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百里恢弘啊(捂脸)莫名想起红拂夜奔?(哈哈哈)第三卷之后的节奏大概就是这么样子吧,两三千字一章,一天更满五千就行,然后逢年过节酌情加更ps:今天看到了江南百景图四月要出闲人周瑜(二少爷怎么可以当工具人!),要坚持打卡了哈哈哈,话说好久没有玩一梦江湖,一方面是没时间,另一方面就是我永远也干不过侯爷……难道真是因为我大华山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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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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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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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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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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