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墨玉的仙牌从扶渊腰间滑下,那小姑娘见了,又喊起来:“父君,这是木家的玉牌!”
魔君挑眉,收了那块腰牌,扫了一眼,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他当然见过这种玉牌,但它掉的太过及时了——或者说,刻意。
他自然没有见过扶渊,但是他见过扶渊的画像。更何况……那个给自己提供画像的人,也要他今天来这里,来见一个人。
魔君手微微松了一些,留给扶渊喘息的余地。他左手卡着扶渊的脖子,右手在他下颌骨处摩挲了几下,又向下探去,在扶渊锁骨处打了个转。他在找假面的缝隙。扶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一个激动就把自己的脖子给捏断了。
“那个……这张脸……如假包换的……”扶渊磕磕绊绊地努力解释,魔君却突然加大了力度。“好……好看……”
魔君不理,略松了松手,又扯开扶渊的领子,向下摸索。
“流氓!你个流氓!死变态!做什么!”扶渊挣扎起来,又苦于没有着力点,反抗不得不说,还被卡的更为难受。
“你方才对本君女儿耍流氓,现在本君讨回来。”魔君面上毫无波澜,手已经准备去扯扶渊的腰带。
“咳……咳咳……岂有此理。”扶渊躬身蓄力,踹向魔君胸口,“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鹌鹑吗?!”
魔君松开扶渊,却不是因为他这一踹,而是因为他接下来的手段。
“这是我皇室秘术蚀夜阵,你怎么学会的?”魔君眯眼。
“秘术?大街上两文钱一本。”扶渊不屑道,裹紧了自己的衣领。
蚀夜阵之所以被称为秘术,不是因为修炼方法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恰恰相反,这种功法的修炼方法连总角小儿都能背下来,但普通人真正能练成的却是寥寥无几。
而皇室不同,他们天生就是修炼此道的天才,也因为老天爷的眷顾,秦氏才能坐稳这十万江山。
但如果有普通人能练成,必定是天赋极高。
“你是木萧?”魔君想起来了,南边云栖木家,确实有这么个孩子。
“现在想起本少爷是谁了,可惜,”扶渊抬手,准备出招,“晚了。”
“你用这种方法对付我,就是班门弄斧,自寻死路,愚蠢至极。”魔君亦抬手,霎时风起云涌。
“总要试试才知道。”
二人同时出招,扶渊却突然变换了阵法。
“天门阵!”
“不错,有两下子。”魔君站在阵眼里,比起被困,更像是在指导晚辈,“我听说这虽然是钟离家的功法,但如今用得最纯熟的,却是映川殿的习洛书。”
“你不怕么?我杀了你。”扶渊无心听魔君扯淡,事实上,他很紧张,手紧握成拳,关节泛白,指尖已经掐出了汗。
“你敢弑君?”扶渊自以为凶神恶煞的威胁只换来魔君一挑眉。
“我敬你,你才是君上;我不敬你,你连屁都不是。”扶渊没有泄气,继续张牙舞爪。
“你父亲都不敢这样同我说话。”也许如今魔君应该生气,可如今他眼里只有欣赏。这个孩子很不错……或者说,他很合适。
“关我屁事。”扶渊眼神愈发凌厉。
扶渊是真的想杀了魔君。很疯狂的想法,却有一线可能,即使对方有两个人,即使对方是这十万魔域的主人。
扶渊催动阵法。
魔君只是笑了笑,挥了挥手,那看起来固若金汤的阵法就散了。“还是有些漏洞。”
怎……怎么会?这可是舅舅手把手教给他的。一股凉意从扶渊后脑蔓延开来,怎么办,跑路吗?未必逃得掉,不如拼死一战——
“木家小子,我且问你,若魔君是别人,你还敢杀吗?”
“有何不敢?”扶渊死鸭子嘴硬。
“不错,很是不错。”魔君赞许的点头,“我决定,让你成为代双的驸马。”
这转变来的太快,上一个弹指二人还在以命相搏(至少在扶渊看来如此),这会儿就要把女儿嫁给他?扶渊心想魔君该不会是被自己给打傻了吧。
“啊?”扶渊和那个叫秦代双的小姑娘异口同声。
“就这么定了,回头叫你爷爷送彩礼。”魔君眉飞色舞。
“等……等下,君上,我爷爷给我订了亲了,我不过远房庶出,哪娶的起咱云荒的公主呐,还请君上收回成命……”扶渊连连摆手,看着十分慌乱,实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魔君暂且不会怀疑他的身份了——也有可能是对方使诈,不能大意了去。
“父君,我才不要嫁给他!他太丑了!”秦代双叉着腰,绝美的面庞上写满嫌弃。
扶渊停下脚步:“你说什么?你说我丑?”扶渊天生一双桃花眼,顾盼有情,他自觉这张脸即使是倒过来长,也不至于用丑来形容。
“总要比父君好看才行。”小姑娘叉着腰,脸上写满骄傲。
“代双。”魔君开口,“方才你做那般危险的事,为父还没有责罚你呢。若非木萧,你现在不死也是重伤!他是你的救命恩人,真丑也不能直说,明白吗?”
“是……”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俏皮可爱。
“……”扶渊看了魔君一眼,又看看这个小姑娘。他不得不承认,他与魔君还有很大一段差距。都说凤凰儿生的好看,但扶渊觉得,无量海的女子好看是好看,但男子就有些女气了。而魔君呢,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脸,却丝毫不显女气。而那秦代双还未长开,就已经比扶渊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看。扶渊沉默了,盯着秦代双的脸,心想她和周和光哪个更好看。
“登徒子!看什么看!”秦代双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红了脸。
“切,”扶渊撇嘴,快走几步跟在魔君身后,“炮仗似的,谁稀罕啊。”
“你不是在九重天吗?怎么到这里来了?”魔君问道,把墨玉牌还给了扶渊。
“扶渊来了,一个多月了。”扶渊悄悄抬眼,觑着魔君的反应。
“他来做什么?”有些事情,魔君比扶渊知道的还要早。
“修补这些裂缝,就他一个。他察觉到我了,但是没看到我的脸。”扶渊平静的扯淡,虚虚实实,“君上,这是个机会。”
“你身上的伤?”魔君问。
“不小心。”扶渊道。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你想想,九重天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怎么会让他一个人过来?”魔君敛眉,今日之事,委实蹊跷。那个人手段了得,他不得不服,也不得不防,他到底想要什么呢?难不成这件事于他有益?
“君上的意思是,扶渊身边还有高手跟着?不对啊,我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而且咳咳……”不知怎么,扶渊突然咳起来,没几下,便按捺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猛的一咳,便有一朵血莲绽于魔君雪白的衣袍上。
“木萧!”秦代双见势不好,一把扶住扶渊。娇小的身躯撑不住扶渊身体的重量,二人一起向下栽去,“登徒子!你干什么呀!?快醒醒!”
扶渊眼前阵阵发黑,尚有一丝意识:“臣失仪……”又勉强提起嘴角,冲秦代双笑了笑——这小公主娇生惯养,即使深受魔君宠爱,被日日带在身边,再怎么见多识广,又何曾真的见过血。
“父君……”小公主拖着哭腔,也害怕了,“是不是我方才下手太重……”
“不是,”魔君抬手,隔空托起扶渊的身子,“以前留下的伤,看来是扶渊的手笔。那个,你也别太在意,这个仇本君早晚给你报……”
听着魔君根本不在点上的安慰,扶渊心里想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那父女俩似乎又对他说了什么,扶渊听不真切,昏昏沉沉的,那两个黑影便融入到了夜色中去。
扶渊只昏迷了几个时辰。
他醒来时,夜正深。他躺在一张很宽大的床上,门外还有零散的身影,似乎是守夜的宫女。
魔宫。
扶渊闭眼,如同熟睡般的均匀呼吸,他不想让别人察觉到自己已经醒了。有许多事,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这一整天,从遇到秦代双开始,也太过刺激了。他扶渊可能是这千百年来,第一个进入魔宫的神族。
天地灵胎亦神亦魔,算不得神族。那自己就是第一个进入魔宫的九重天上神。扶渊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伤,不过是这一个月来自己频繁放血,再加上和魔君对战时祭出天门阵时所受的内伤,再加上急火攻心,才导致了白日里的那般严重。多调养一些时日便好了,无甚大碍。扶渊想着,在被窝里轻轻打了个响指,带着微不可查的气息。www.xiumb.com
这是他与天帝约定的信号。
呼……还是别胡思乱想了,陛下与舅舅,不知还能把这出将计就计的狸猫换太子演到几时,木家若是察觉了,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不如早点睡觉,养精蓄锐,届时若真是身份败漏,也好有力气逃。
想到这,扶渊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
也亏他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
不过他睡的并不安稳。
“上神,醒啦?今儿日头不错,咱出去晒晒太阳?”扶渊醒来,一睁眼便见到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着他。
“唔……您是?”扶渊揉着眼起身,“惠东爷爷呢?”那是从前他的主治医官。
“老刘他家里有点事儿,托我来看着你。”中年男人不知从何处捡了个蒲扇,悠闲的扇着,比起隐者,倒是更像山里的樵夫,“上神不会怪他吧?”
“不会,”扶渊摇头,看着甚是乖巧,“这些年来多亏了惠东爷爷照顾,我应当谢谢他才是,又怎会怪他。”
“唔。”男人眯着眼,躺在躺椅上,似乎甚是惬意,“上神怎的这般客气。我姓周,家里老二。”
“二爷。”扶渊点头,周家二爷的大名如雷贯耳,即使是远在沁水的他,也是早有耳闻。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彼时他还小。
后来他长大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沁水河畔。
扶渊躺在一架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被,睡得正香。案上的酒杯三三两两,另一架躺椅却是空的。
“臭小子,又喝酒!”中气十足的声音,想装睡都难。扶渊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锦被滑落到地上:“二爷,来啦。”
“你怎么跟老刘一个德行!”周二爷在扶渊身旁的躺椅上坐下,脊背已经有些佝偻,“喝!喝!喝!喝死算完!”
扶渊叹气,撑着椅背坐起来:“我没喝多少……”
“那也架不住你这天天喝……”二爷往扶渊那边凑了凑,苦口婆心地劝:“你这借酒浇愁能有什么愁啊,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说你——”
“啧,二爷——”扶渊俯身捞起被子,“说多少次了,我不愁,我还没放弃,那啥,一切皆有可能不是?”扶渊说得很快,就是为了堵住二爷的嘴,“哎,对了二爷,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小兔崽子,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你啦?”二爷拧着眉,却还是跟着扶渊转移了话题,“上神可曾听闻重塑肌骨一说?”
“……惠东爷爷提过。”扶渊半阖着眼睛,两条眉毛也拧了起来,“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巽寮的事,暂且没那么重要。”二爷道。巽寮是刘惠东的字。
“我许久没见过他了,听到了什么消息,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扶渊说得不客气,却也没有追究,“二爷有几成把握?”
原本是想着扶渊日日喝酒,灵台应该不是那么清醒才是。“四五成吧。”二爷亦叹气,“还未曾禀报陛下呢。”
“不用您禀告,我来。”扶渊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前些年陛下给皇子公主们打的,扶渊也有一个,离了帝都也不曾换过。
沁水河,是向西流的。
“二爷,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扶渊伸手遮住夕阳的余晖。
“不恰当。”二爷皱了皱眉。
“意会即可。”扶渊轻轻笑了。
【作者题外话】:魔君说话有点儿受周公瑾影响(笑),四字连珠,让人插不上话。请看:瑜曰:“不然。操虽讬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校胜负於船楫(可)乎?
今北土既未平安,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
将军禽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然后刘惠东,刘巽寮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查查,论起名废如何起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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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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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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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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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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