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肉里,藏着一截已经和肉长在一起的木枝。
她小心的拨开血肉,发现这截木枝比想象中的还要长,显然已经嵌到腹腔里了,那有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呢?
岑欢喜重新给严老把脉。
这次她打起了十二分专注,但也不知道是太慌了手不稳还是怎么的,指腹感知的脉象不清晰,她换了针,针尖入脉,细枝末节尽收心底。
她瞳孔颤动。
“徒弟啊,别捣鼓了。”
因为刚苏醒,又被老虎吓到,再是因为见到徒弟,心情激动,一切行为都是事赶事自发出现的,现在看到岑欢喜突然变化的神情,他就非常认真的自我感知了一下。
把感受到的痛感一点点剖析,最终得出的结果并不好。
“我的腹部,很疼。”
都是大夫,即使医者不能自医,他也很清楚每一种痛感代表的含义。
他现在这种痛,不像是可以治愈的,而在这样的痛感加持之下,他还能这么冷静的思考,言语清晰的和徒弟说话。
多半是……回光返照了。
他握住岑欢喜的手。
因为这段时间的苦难,十分粗糙的掌心磨得岑欢喜手刺痛,但此时此刻感受不到,她跟魔怔了一样嘟囔着“肯定有办法”。
“欢喜,欢喜你听我说!”
严老抬高声音让岑欢喜听自己说话,看着她恐慌的表情和不自觉发颤的手,他叹了口气。琇書網
“欢喜,没有人可以陪你走过每一段路,但每段路都有人陪你,师父我没福气跟你再走下去,但和你走的那段路,真的是师父最高兴的时候了。”
“我这辈子,说成功也谈不上,说失败也不至于,但最大的亮点肯定是有你这个徒弟。”
“你继承了我的衣钵,我不会的你也会,徒弟,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看到了你的优秀,我死而无憾了。”
他没有遗憾了。
岑欢喜已经哭的脸都花了,空着的那只手在自己的袖袋里死命掏,没掏到就借着这个动作,在空间里翻,翻出很多珍稀的药,抖着手就要给他塞到嘴里。
严老微微偏头。
“这么好的药,给我吃浪费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已经出现费劲的感觉了,岑欢喜不死心,还给他把脉,这次的脉象是更为清晰的死脉,已经是回天乏力的程度了。
她一脸颓丧。
眼中全是对生命的无奈。
“师父,怎么办,我学医救了那么多人,却没法救你……”
岑欢喜声音里裹挟着满满的泪意。
严老这会没多少力气了,只能弧度轻微的拍了怕她的手背,“欢喜,不要这么想,你治不了我,只是因为我拖太久了,但为师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学医,以后可以救更多人。”
“欢喜啊,师父先走了,去那边布置屋子,你一定要晚点再来找为师,要不然为师不够时间布置啊……”
他的尾音很虚,拖得很长。
尾音彻底落下的那一刹那,他覆在岑欢喜手背上的手,也滑落了。
那一瞬间,岑欢喜眼中的世界跟幻境一样,所有事物边缘模糊扭曲,只有严老了无生息的身体格外清晰。
“呼,呼——”
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重到跟有人在耳边喘息一样,震得她耳膜大脑疼的厉害,回神时,自己趴在严老身上哭的脸上涨疼的不得了,下一秒,自己就被掐着咯吱窝提起来了。
她在半空中疯狂蹬腿。
“不要不要!让我去我师父那!”
声音嘶哑,神态癫狂。
因为霍则寅的出现躲到边上的老虎听到这个动静,发出一声虎啸的同时扑倒霍则寅,岑欢喜落在地上,还没站稳呢,就扑向严老。
他刚去世,身体还是软的,体温也还未散干净,她握着他的手,回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霍则寅。
“哥,我师父摸着还热乎着呢,他肯定没死,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老虎听出岑欢喜的语气中的熟稔,呆了一下收回獠牙,低眉顺眼的走到她身边卧下,大爪子轻轻的碰了一下严老的腿,有点不明白刚刚还在说话的人,现在怎么不动了。
霍则寅看着满身颓丧气息的妹妹。
慢慢的蹲下来和她对视。
“小乖,人死不能复生,你是大夫,你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对不对?”
岑欢喜没再回答,只是一股脑扑在严老身上,哑着声音哭泣。
拓拔荇带着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萦绕在山林间哀戚的哭声,大家瞬间就意识到严老的情况了,没再进去打扰,守在外面静静等候。
直到霍则寅抱着昏过去的岑欢喜出来,他才带着人进去搬严老的尸体,和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老虎,老虎收起獠牙,亦步亦趋的跟着严老。
没有危害性,他们也就不拦着它。
……
半夜。
岑欢喜醒来了。
霍则寅坐在昏暗的烛光下写东西,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果断起身,把想要下床的人摁住。
“别动,你刚才哭昏过去了,现在身体虚,缓缓再下床。”
岑欢喜没反抗,仰面躺在床上,双手规矩的把被子压在腋下,眼睛无神的看着床顶,半晌才开口。
“哥,我在五里镇的时候,是师父给了我父亲的感觉,现在我师父走了,我觉得心里瞬间空了。”
她之前是孤儿,初来这边的时候也是个孤儿,林母让她感到了母爱,而父爱是严老给的。
她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要收自己为徒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有因为本身被认可的感觉,也是她下定决心融入这个时代的原因。
霍则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所幸她也不需要安慰,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述。
“哥,我好难受。”
“明明这次他出发前,我感到了很不舒服,很不想让他出门,为什么我没再拦拦他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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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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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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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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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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