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小心的把花环摘下来,捧在手上细细看。
“我很喜欢花环,它很漂亮,可是我不能戴。”
他的语气中满是遗憾。
岑欢喜微微蹙眉,“为什么呢?”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了,再戴一个小姑娘才戴的花环,他们会更讨厌我,甚至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弱,语气裹挟着浓重的委屈。
“因为我不爱晒太阳,不爱跟他们一样在田野间疯跑,不爱上树摘果子,甚至因为我说话比较慢,声音比较轻,他们就说我是小姑娘,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孤立我,欺负我。”
“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不去考核的,只是因为他们不让我去。”Χiυmъ.cοΜ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纯粹又浓重。
岑欢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小六,看着我。”
“诚如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人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
“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先天条件不一样,导致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需要依靠别人的言语来认识、改变自己,我们只需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她轻轻的点着他的心口。
声音不自觉放轻。
“因为别人的话改变自己的时候,因为别人的欺负龟缩在这里的时候,你的心曾抗议过吗?有的话不妨把别人的话先抛到脑后吧,跟着它走,你才不会后悔。”
岑欢喜自始至终并没有把小六当做一个七岁小孩,她把他当做同龄人来对话。
这样的方式,让他一直被欺压的心,得到了尊重。
他直愣愣的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几下,半晌后染上了笑意,只见他把花环戴上,“我要去考核了,谢谢夫人!”说着,迎着阳光冲着考核庭院跑去。
多年以后,有人问他这辈子感触最深的事情说什么,他毫不迟疑的说了这件事。
他说。
——我与别人截然相反的性格,第一次得到了认可,夫人告诉我,我就是我,因为别人三言两语,不顾内心的改变自己,那是对不起自己。
岑欢喜不知道自己那番话对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只知道自己尽力帮了个人罢了。
她慢慢走回考核现场的时候,考核已经开始了,小六正在埋头答卷,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
她无声一笑,走到鄢勒旁边,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一下。
“鄢勒,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但是我个人认为,照顾孩子不只是照顾他们的吃穿住行,教授他们也不光是教医学知识,我们也得教他们一些人伦常识。”
“至少得让他们的三观正常,不能让他们因为别人一点异同,就成群结队孤立别人,那样狭隘的认知心理,未来哪怕是医学知识再丰厚,也做不了好大夫的。”
做一个大夫,不是只会看病就行。
他们的心理得比任何人都强大才可以,这样才可以冷静的面对一切可怖血腥的画面,但是冷静之余,也得有同理心,这样才能与患者共情,更好的治愈患者。
鄢勒自己也是大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此时很懊恼。
懊恼自己明明与这些孩子们日夜相伴,却从来不知道小六被孤立针对,如果不是今天的考核,如果不是岑欢喜来发现,那小六最后是不是会被排挤到崩溃?
“抱歉夫人,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会改正注意的。”
岑欢喜知道鄢勒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闻言也就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挥手示意他回去监考吧,自个在门外看了一会,就出去四处溜达看看庄子整体情况。
刚出院落,打算去地里瞅瞅,余光就瞥到了熟人。
那个对鄢勒死缠烂打的苗娘。
她也瞧见岑欢喜了,大老远就对人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夫人,我做了绿豆糕和绿豆汤,可解暑气了,您来一份不?”
岑欢喜对苗娘表现出来的热情感到诧异。
咋回事,明明上次算是不欢而散来着,怎么再见面,态度这么好?
苗娘走今后看到岑欢喜脸上的疑惑,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爽朗一笑,开口解释。
“您别觉得奇怪,上次你跟我说,我追求人的方法注定让我与所求之人越走越远,我回去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我就换了个法子。”
“他之前嫌我大张旗鼓,那我就委婉一点,每天只送东西不露面,一开始他都不要我的东西,我第二天去送,前一天的还在原地,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开始收了。”
“这不就是有希望的意思吗,能走到这一步,还是多亏了您啊!”
“来来来,这个您肯定要收下,这是我对您的感激呀。”
苗娘取出一半的东西递给岑欢喜,也不管人要不要,给了就继续前行了,搞得岑欢喜很是不好意思,看着她的背影踟蹰了好一会,直到虎子不知打哪蹿出来蹭自己腿才回神。
“好久不见啊虎子,又壮了,这些东西给你吃,吃的多多的,身体才好。”
苗娘给东西没给篮子,方婷也不在身边,岑欢喜实在是拿不下,索性全给虎子好了。
虎子也不挑。
大口一张,把绿豆糕一口闷了,舌头一卷,绿豆汤也干干净净了。
这吃饭速度,岑欢喜叹为观止。
路过的农夫看她惊讶的样子,笑着开口。
“老虎可能吃,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而且虎子可厉害了,上次我们耕地黄牛人力都不够,它自个拱人,让人给它上犁,真别说,犁的还很是像模像样。”
岑欢喜轻呼一声。
赞许的看着老虎。
它好像知道自己被夸了,慵懒的仰天呼啸了一声。
“太厉害了虎子,那我现在要去巡地,你要跟我去吗?”
刚才怕它跟着自己去会踩坏药材,现在一听那话,就知道它不会踩坏,果断带着它去巡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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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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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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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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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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