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在北屋里骂骂咧咧的声音,穿透了不大的小院子。
各房的屋门都紧闭着,谁都不愿出来触霉头。看这样子老杨家今天是没有晚饭吃了。
西屋里紧贴着南墙放了两张床,一张床头靠在东窗户底下,另一张床头靠着西墙根。
全靠中间隔着王秋莲的嫁妆柜子,堵住夫妻俩与姐妹俩之间的尴尬。
自打杨大生去世后,两个小棉袄担心王秋莲睹物思人,这大半个月以来都是杨心荷陪母亲睡在外间靠东窗的床上的。
现在倒是方便了杨欣平这个换了芯子的大闺女,让她能有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杨欣平边把细粮往她睡觉的被子底下藏,边招呼母亲和妹妹进里间来:“妈,荷儿,你俩快过来看”。
“呀!大米!还有白面!”杨心荷惊叹道。
“萍儿,这粮是沈家小子拿来的?”王秋莲是知道这个从前经常和自家闺女一块上下学的大小伙子。
“你俩这是?这年头粮食贵重可不许轻易收人家的。”
王秋莲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那小子眼中的情谊。
“妈,没有。沈诚今天回镇上的时候听说了咱家的事儿,过来问问我需不需要帮助,这细粮是他的一番心意。
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人家的,等以后咱家有了,再多多地还给他就是了。”杨欣平怕母亲担心,连忙做保证。
“萍儿,你和沈家小子之间你是怎么想的,和妈说说。
要是你有心,妈就托人去打听打听他家的品性脾气。
要是你没这个心思,咱就趁早跟人家把话说开了,别耽误着人家。”
王秋莲的明事理让杨欣平这个便宜闺女很是庆幸,又急忙向母亲解释道:
“妈,我能感觉到沈大哥他是个好人,而且他……他还长的好看。
只是现在我爸刚走,实在不是打算这种事儿的时候,他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见他没有打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我也就没主动提。
我想着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等毕业以后再提这件事也来得及。”
“那要是这一年他遇到了别的合适的人呢?”王秋莲引导性的追问道。
杨欣平心里想反正他是自己的官配跑不了,可这话也不能说给王秋莲听啊!
只得嘴硬道:“要是这样,那也只能怪我们俩没有缘分了。”
“傻妮子,既然看上眼了,能不能成也都要自己试过了才能甘心不是。
你别担心家里,只管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谈一谈,先不要声张,等真成了再对外说就是了。”
王秋莲看着大闺女羞红的脸,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今年过完生日才十八周岁,等再过三年出了孝期也才二十一,大姑娘二十一岁嫁人不晚的”。
又搂过八岁的杨心荷,对小女儿说道:“咱们荷儿也是,现在就只管好好读书,将来毕业了,想吃什么、用什么咱自己挣,家里万事有妈呢”。
这可是真把杨欣平震惊到了:天呐,她这个妈不愧是跟着王姥爷在省城念过书的人,思想竟然这么超前,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农村妇女。
在咱们欣平同志忙着震惊的时候,杨心荷小朋友突然拉起了姐姐的手,往妈妈的怀里钻:
“荷儿现在也长大了,以后荷儿白天上学,下了学也能帮妈干活,等荷儿以后学了本事,一定要让妈和姐姐天天吃细粮”。
杨欣平也一边拉着妹妹的手,一边扑向母亲的怀抱:“以后萍儿也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让妈和荷儿早点儿过上好日子”。
王秋莲眼中带泪的搂住自己的两个小棉袄,母女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小声地笑了起来。
母女说话间,北屋的骂声渐渐小了,想是杨老太太骂累了。Χiυmъ.cοΜ
杨欣平抓了两把大米放到搪瓷缸子里,跟王秀莲说了沈诚的主意。果然,王秋莲跟她想到了一处去。
老杨家的五个成年女人中,除了三婶马招娣被杨老太明令禁止不许她进厨房,其余几位都有掌勺的机会。
平日里都是二婶张秀兰负责早饭,四婶李巧儿负责午饭,而晚饭却是杨老太自己下厨。
别问为什么不让厨艺最好的王秋莲做饭,还不是因为杨老太心疼她的油罐子。
所以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来客的时候,王秋莲才有展现厨艺的机会。
刚把砖厂的工作给了杨四叔,这会儿就不好再给四房送甜枣了。
虽说杨欣平不是真的要指着几个叔叔活的孤女,但这毕竟是七十年代,单打独斗不如抱团取暖。
想抱团自然就要平衡各方关系,三叔一家这辈子是别想沾她一点光了,可二叔一家却是值得拉拢的。
趁着杨老太偃旗息鼓的功夫,杨欣平端着装了两把大米的搪瓷缸子悄悄地溜着墙边进了杨二叔一家住的南屋。
“哟,萍丫头来啦,快进来坐。”
二婶张秀兰虽然性格老实,却也不傻,看到杨欣平端着个搪瓷缸子,就猜到了什么,连打招呼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
南屋里两张薄薄地破布帘子,隔开了三张床。门后支了张小木桌子,桌子底下放了两个用晒干的玉米叶编成的墩子,这便是二房全部的家具。
至于衣服被褥放在哪儿?杨二叔一家压根就没有多余的被褥。
靠着窗户的那张床上方,墙面上开了个六七十公分高的小壁橱,二房仅有的几件冬衣和换洗衣物就放在这个没有门的小窟窿里。
可见杨老太平日里对二儿子一家的苛待。
这会儿杨二叔去送王姥爷还没回来,堂妹杨小英和两个堂弟杨大虎、杨二虎也都还没睡。
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各自掀开帘子出来跟杨欣平打招呼。
借着二婶张秀兰刚点上的半截蜡烛,杨欣平打开了搪瓷杯的盖子。
“大米!”杨小英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我姥爷给带来的,说是让我补一补,我妈平时都没法下厨,这不是就想着来麻烦二婶了。
您趁做早饭的功夫煮好了,给小英他仨留下一半,其余的我再端走,就是要辛苦二婶早起了,毕竟可不敢让我奶知道。”
“啥麻不麻烦,辛不辛苦的,都是自家孩子,大米多金贵的东西啊,他仨没病没灾的留啥呀。
你放心我明天早早地起来,保准让你奶一点大米味都闻不见。”张秀兰爽快应道。
“那可不行,怎么也不能让二婶白忙活啊,多了我也没有,也就吃这几天,就当是让他仨跟我这个当姐姐的沾点光了。”
话说到这份上张秀兰再推脱就显得假了,谁让她这当妈的没本事呢,难得遇到这样的好东西,她真舍不得替自家娃拒绝。
也罢,以后多帮大嫂干点活就是了。
“那二婶就替他仨谢谢咱萍丫头了”,张秀兰说着便去接杨欣平手中的搪瓷杯。
“呀!萍丫头,你这手心咋弄了这么一块伤啊,定是今天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摔得,真是造孽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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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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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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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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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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