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修路、筑城、派驻军队,甚至吸纳牧民参加明军,这些也不过是一时得意,从古至今,如此做的还少吗?朔方城不也荒废了吗?便是现如今,明军早就已经如此做了,那开平、大宁,不都是位于长城外的重镇吗?
朱棣要给每一家每一户瓦剌人分配草场,牛羊,这就是在掘瓦剌的根了!
甚至,这不光是在掘瓦剌的根,鞑靼,兀良哈,谁也别想跑!
自从被赶出了繁华中原,重新回到草原上的蒙古人再次捡回了老祖宗创下的千户制度,并发展的更深一层。
平民阶级基本上已经消亡,剩下的,便是各部落的贵族,以及大量的农奴。
蒙古部落,无论是瓦剌,还是鞑靼,抑或是兀良哈,或者其他的大大小小的部落,维系部落首领统治的,便是这种农奴制度。
普通牧民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生产资料,草场、牛羊,这些都是属于部落里的大小贵族的,普通牧民,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农奴——不过是比乌斯藏那边的农奴过得好一些,也更自有一些罢了。
闲时,牧民们为贵族放牧,蓄养牛羊;战时,牧民们拿起弯刀,跨上战马,被大小贵族召集起来,听命于部落首领,或南下打草谷,或互相攻伐。
当然,为了提高牧民的积极向,打仗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普通牧民抢掠得来的物资,是被允许留下部分的。
但现在,明朝大皇帝要给每一户牧民分配草场牛羊,牧民们手里有了这些,谁还会为贵族卖命!
大字不识的普通蒙古人,什么民族矛盾,怎比得上实实在在的十里草场,百头牛羊?
马哈木甚至已经想象到那些牧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了!
大皇帝万岁?天可汗?这些都是次要的吧?那些牧民,一旦有了自己的草场牛羊,怕是会豁出命来保住这些东西?
瓦剌复国无望了!甚至,什么鞑靼,兀良哈,都得死!
马哈木神色彻底灰败下来,朱棣斜眼瞧见他的脸色,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依旧一脸慈悲,拉着马哈木往军阵中走:“看来顺宁王并不反对此事?那便如此定下了!走,朕要设酒宴庆贺顺宁王幡然醒悟!”
“呵,呵。”马哈木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惨笑,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得踉踉跄跄的跟上。
反对?有用吗?马哈木已经身陷囹圄,还有什么资格反对?李煜摘下头盔,拉起懵懵懂懂不解其意的年轻也先,揽住他的肩膀,跟上前方的朱棣。
这么损的主意,自然是李煜为老爷子出的。老爷子哪里懂得生产资料与生产关系的道理啊,无论是当燕王时还是当皇帝时,他屡次北征,靠的不过是一个字,莽!
看哪个部落不顺眼了,或者看哪个部落近几年发展的强大了,便带着明军上去一顿揍!在草原上大玩平衡,施展的还是帝王手段,可惜治标不治本啊!
等老爷子去了,换了一个宽仁的帝王,比如老爹,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对外和平,让草原得到喘息之机,总归有枭雄崛起,重新成为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的,比如,被揽住肩膀傻乎乎的完全没听懂老爷子话里藏着的刀锋的稚嫩也先!
为了彻底断绝北方边患,李煜索性直接就把桌子掀了,什么阿鲁台,什么马哈木,什么脱鲁忽察尔,谁也别想好!
都得死!
在独立团当了几年参谋长,李煜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依托明军强横的武力,配以道路,城池,驻军,集市,慢慢的彻底改变草原上的生产关系,使得原先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彻底分化为拥有生产资料且能凭借劳动养活自身的一户户家庭,再划分府县,派遣流官管理、教化,并允许牧民读书、科举、参军,与大明子民一般无二,至此草原牧民一盘散沙矣!
以这次被俘虏的瓦剌人和长城外围早就投靠大明的多个部落为基础,自长城外开始,一边修路,筑城,安置牧民,大军不断出击,步步蚕食鞑靼和兀良哈的地盘,甚至此项“绝户计”也可以对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建州、海西女真等部用一下嘛!
奴儿干都司那边可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沃土啊!那黑土地,攥一把能攥出油来,哪怕现如今的粮种不行,完全开发之后所产出的粮食,也足够养活北六省了!
农奴当家做主,有了自己的牛羊草场土地,日子能过得下去,就是委屈了原先的部落首领和大小贵族。
不过那也没关系,这些贵族若是因此不满作乱,杀了便是。
佛有慈悲心,亦有金刚相。
大战收尾,一个个或有斩获的明军士卒驱赶着马匹,押解俘虏,回归本阵,除了率三千营衔尾追杀那些逃走的瓦剌勇士,并打算突袭北方几十里外瓦剌王庭牧民的朱高煦所部之外,明军便在这斡难河畔扎下营寨。
战场上,倒毙的战马数不胜数,扎下营寨后,明军出动士卒,全数拖了回来,交予伙头军,剥皮,分割成大块,丢进行军锅,打上一桶斡难河里清冽的河水,撒上太孙盐,咕嘟嘟一锅炖上,士卒翘首以盼。
傍晚降临,营地里弥漫着阵阵肉香,除了那些被安排放哨警戒的倒霉蛋,明军将士们分成一个个小旗围拢起来,就等着陛下赏赐庆功宴。
中军帐,朱棣端坐主位,将军们分列就坐两侧,身前案几上摆放着炙烤好的羊肉——将军们自然不会吃粗糙的马肉;不过,这群人并未开动,反而略带着些许焦躁,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多时,只听见大营中响起阵阵马嘶声,不一会儿,一声甲胄染血的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连袂而来,入得中军帐,拱手拜见。
“爹!”
“如何?”朱棣蹙眉问道,与此同时,坐在左边上手第二个位置原本一直低着头的马哈木也微微侧耳聆听。
今日一战,瓦剌五万大军,被神机营与三千营打死打伤的不过近万,溃败后直接投降的不过万余,剩余的三万,皆是直接跑路了,朱高煦便是率领三千营衔尾追杀逃走的瓦剌人,并前往北方三十里外的山谷尽量截获王庭牧民的。
朱高燧,则是领着自己麾下的一卫将士一起去帮忙的。
“不如何。”朱高熙神情略带些沮丧:“被咱们追上抓住的瓦剌骑兵,差不多有万把人吧,剩下的全跑了!”
“等我们赶到瓦剌王庭之时,他早就收到消息,已经开始逃跑了。”
“十几万牧民,儿子只来得及截下三四万人,那答里巴汗和脱欢的小儿子伯颜帖木儿也跑了,不过瓦剌人的牛羊,倒是被咱们抢回来了大半,一眼望不到边,至少几十万头吧!现在三千营的士卒正押解着俘虏和牛羊慢慢往回赶呢!”
“跑便跑了吧,不用在意,经此一战,瓦剌已经分崩离析了,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唯一可惜的便是,未能让顺宁王一家团聚,终究是不得完美啊!罢了,这事儿就算朕对不住顺宁王了,顺宁王可不要怨朕。”
朱棣阴阳怪气的说完,半笑不笑的看着马哈木,马哈木心中不断的咒骂,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并赶紧起身,跪伏于地。
“大皇帝陛下说的是,确实可惜,只能怨伯颜没那个福气享受应天繁华了。”
“顺宁王严重了,请入席就坐。”朱棣不置可否的笑笑,又命人给两个儿子卸甲,擦拭身上的血污,又增设坐席,命二人安坐,便吩咐庆功宴正式开始。
盏茶之后,分煮好的马肉分发到各小旗,大营内响起阵阵呐喊声。
“陛下万岁!”
“明军威武!”
“太孙威武!”
“汉王威武!”
“嗯?”大战了一下午早就饿坏了,正在啃羊腿的朱高煦顿觉手里的羊肉不香了。
太孙威武是个什么鬼?还排在老子前面?
朱高煦一蹙眉,抬起头,恰好看到对面就坐的大侄子冲自己笑了笑,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军中最敬勇士,这万军之中擒取敌军统帅,已然让这小兔崽子在军中获得了巨大的威望!
你瞧他那笑起来得意的样子!老大行事一向仁厚,怎地养出了个这么奸猾的大侄子!
也对!老大背地里也狡诈的很!
朱高煦倒吸一口气,想以长辈的身份故意训斥李煜两句,只一瞬间,他便已经想好了理由,大侄子两次擅自出击,虽然皆取得了巨大战果,可不尊军令就是不尊军令,完全可以借此恶心恶心这小兔崽子。
动嘴,动嘴就好,不能动手。
当初汉王府的那顿揍,朱高煦一直以为是自己大意,可今日斡难河一战,他算看明白了,自己确实不是大侄子的对手。
“大侄子,今日你擅自脱离……”朱高煦端起一碗酒,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对面李煜旁边坐下,话说了半句,却忽然停住,原来是眼角的余光正瞧见老爷子用不善的眼神看过来。
“呃……大侄子仗打得不错,颇有二叔我当年的风采。”朱高煦机灵的临时改了口,拍了拍李煜的肩膀。
李煜谦虚的笑笑,端起一碗酒:“谢二叔夸奖,侄儿这点火候,哪里比得上爷爷的万一,上了战场,也就做点莽夫能做的事情罢了,来,侄儿敬二叔一杯。”
你娘的!指桑骂槐是不是?朱高煦猛然一愣,自己说他打仗像自己当年,他偏说那是莽夫行径,可不正是说自己打仗一向鲁莽嘛!
虽然这小兔崽子确实没说错……
朱高煦郁闷的碰了一下酒碗,一饮而尽,一口闷气郁结在胸膛之中,眼神瞟了瞟,恰巧看见旁边低眉顺眼的马哈木。
好你个马哈木!当初你化名哈斯珠子,亲自潜入大明,藏身于三千营之中,假借合作之名,将本王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想过今日竟成了俘虏了吧?
正好拿你撒气!
朱高煦正想找个由头发作,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下,一回头,却是那奸猾的大侄子。
李煜看二叔的眼神在马哈木身上乱瞟,已经猜出了二叔的想法,顿时计上心来。
“二叔,你这样……”
李煜伏在朱高煦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朱高煦的眼神渐渐亮起,一把拍在李煜背上:“好!够损!二叔喜欢!”
朱高煦重新倒满一碗酒,端着酒碗起身挪了两步,在马哈木身边坐下,马哈木赶紧故作惶恐的让了半个位置。
“汉王殿下……”
马哈木有些忐忑不安,当初毕竟欺瞒利用了一把眼前这汉王,现在又身陷囹圄,如同砧板上的肉。
“顺宁王,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是草原上的英雄,本王敬你一碗酒。”言罢,朱高煦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马哈木不明其意,惶恐的连说不敢,也端起酒碗饮下。
“哈哈,顺宁王豪迈。”朱高煦夸奖了一声,放下酒碗,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众人的视线顿时汇聚过来。
“诸位!”朱高煦冲朱高燧使了个眼色,一拱手:“今日我大军得胜,又喜获顺宁王投效,这让本王不由得想起一个颇有意思的典故来!”
“二哥快说说,是何典故?”赵王朱高燧顿时会意,立马接上话茬。
“话说唐初之时,唐高祖李渊寿诞之日,太宗李世民大宴群臣,为其父庆贺,有颉利可汗于宴会之上献舞,传为一时佳话!”
朱高煦不怀好意的斜眼瞧瞧马哈木,众将顿时明白过来,朱棣也含笑看着二儿子,马哈木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只听朱高煦开口便说道:“今日陛下设庆功宴,赏赐全军将士,何不请顺宁王效仿颉利可汗,也献舞一曲?本王愿亲自击鼓,为顺宁王伴乐!不知顺宁王意下如何!?”琇書網
你娘!马哈木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兵败被擒就够耻辱的了,还要在敌人的庆功宴上为敌人跳舞?此乃奇耻大辱!
坐在末席的也先攥紧了拳头,脸上怒气勃发。
可惜,在场众人谁也不会在意马哈木爷孙俩的心情,纷纷起哄让他下场,言语间甚至隐隐有些威胁之意。
朱棣依旧冷眼含笑看着这一切,并未阻止众将的起哄。
不禁止,那就是默许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高燧立即命人抬上战鼓,取了俩鼓槌丢给二哥,自己也拿了俩。
“顺宁王,本王与二哥亲自为你击鼓如何?给不给面子?”
“唉!”英雄气短,马哈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挤出笑容,站起身,先用眼神安抚住也先,迈步离席走到朱棣面前,抚胸弯腰一礼。
“大皇帝陛下,马哈木愿为陛下献舞!”
鼓声起,曾经的草原英雄伴着鼓声翩翩起舞。
李煜饮干了碗中的酒,轻轻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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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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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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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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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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