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替易茯苓打抱不平的林晌,在易澜岚坚持己见的态度里,再也寻不到一丝希冀的光芒。掩下心底的落寞,他将‘固执’二字做了轻描淡写的处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林晌!”
易澜岚怒火上涌,一手拍上轮椅的扶手。低吼道:“难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理解我,是嚒!”
林晌身体微僵,眼神沉闷,似一片浑浊潮湿的沼泽。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平静,说:“易董,许欵回来了。小阿苓她,戴着嵬哥留给她的狮戒,去见过许欵。前几天,我也亲自过去见过他。”
林晌的话音落下,易澜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审视中敛藏着几许失望,最后,都融进那一句浅浅的叹息声:“好,我知道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或迟,或早。
易澜岚没有想过,她是以被告知的方式,而获知这些事情。就像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痛意没达心底时,震惊已然吞没她的知觉。
“他就是商会里,人人称道的‘老爷子’对吧?但凡我在商会大楼,那道虚掩的门后,站的就是他,对吗?”
看似疑问,又似终于解开心底一直不爽的根由。
易澜岚唇角苦涩一勾,自嘲了一下。
“看来,我这个嫂子在他眼底,还算有点份量。既然,他给足我面子,那我是否应该给足他里子呢?”
这时,微风拂来,似一位优雅的绅士,撩起轮椅上人儿鬓角的一缕白发,用岁月温柔的大手,轻轻抚上那些由生活描绘的细纹,深一点,是岁月给予的勋章。
许欵二字,对于易澜岚来说,没有欣喜与愉悦。
相反,她对丈夫的这位双胞胎兄弟,恨意并不比他的那些仇家们的少。记忆流转的瞬间,她感到头疼欲裂。
“那,小阿苓,知道当年许家的事吗?”
林晌摇头,说:“老爷子说,小阿苓只是暂时不知道,但距离她知道那些事的时间,已所剩不多。他还说,小阿苓,远比您以为的要优秀。他已决定,将她作为继承人来试炼。”
“试炼?”易澜岚平静的心火,再次被林晌的言语刺激到:“我易家的女儿,怎么就只配给他当试炼的试验品?”
“回头,你去告诉他,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他看重小阿苓的能力。什么继承人,老娘我不稀罕!”
仍然觉得不够解气的易澜岚,直接站到草坪上,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用力跺脚。嘴里还念叨着:“我让你挖我墙角,让你挖我墙角,挖个屁,挖个湫湫……”
林晌见此,主动低下头去。但那勾起的唇角,却难掩此刻的心情。
这祖孙二人,在某些特质上,也算是一脉相承!
晚些时候,易茯苓下班回到瞻园。
看到停车场内停满的车辆,易茯苓拉过梅姨,私下问道:“商会的人怎么全跑来瞻园了?”
“商会?”梅姨不解,但还是回答了易茯苓的问题:“不过今晚确实有点热闹,来了不少人。我听林叔叫了好几个‘总’,他还亲自去外面找来两个大厨一起准备晚饭。”
“我知道了,您去忙吧。”
“好。”
梅姨继续准备手里的酱料,易茯苓却是故意从厨房绕道后院,回到她的房间。
刚刚换妥衣服,房门就被苏意珊一把推开。
“姐,你就不知道先敲个门?”
易茯苓站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了两下,发现自己眼里的红血丝,就像植物深埋在地底的根须一样,纵横错落。
“哎……”
暗自叹息一声,她才转过身来看向一语不发的苏意珊。
“又怎么了,这是?”
苏意珊歪着身姿坐在床尾凳上,嘴角撅得老高,一副萎靡之姿。
“我,怀了严阙的孩子。”
“什么?”易茯苓心内一凛,随即问道:“严阙知道这事吗?”
“知道。但他想要我打掉。”
“苏意珊!你……”
纵使成长的岁月里被欺负的总是易茯苓,却鲜少听到她喊苏意珊或者易子涵的全名。可一旦他们被叫全名,那便意味着易茯苓当下时刻很生气。
而深知此事的苏意珊,却也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苏意珊无措地摆弄她的指甲:“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妈说。还有外婆那边……我知道,爸妈已经办理好了离婚手续。我爸,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卖掉了易氏的股份,也辞掉了易氏的工作。有个朋友,前俩天跟我讲,说他看见我爸搂着一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在逛街……”
“我,真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样,就只有我敢抛弃他的份儿。而不是没得选……出生的时候没得选,长大以后,很多事情选不了。就连他们分开,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比较看得上的借口。”
苏意珊坐到地毯上,背靠着尾凳的一只腿。她忽而抬头,认真地看着易茯苓。
她说:“阿苓,其实,很多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次次挨戒尺嚒?”
“不是。”
苏意珊笑得很别扭,大红唇抿着,眉间紧锁成川,面上虽笑,眼底却似烟雨的江南,娇丽中掩着无声的柔弱。
对啊,她是极为羡慕表妹的!
“你一直,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爱着自己心中所爱的人。”
话音落下许久,久到苏意珊以为自家表妹并不会给予她一个答案的时候,她看到对方面容平和地坐到自己的身边。xǐυmь.℃òm
易茯苓伸手抱住苏意珊,淡淡地说:
“如果你确实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为了这个孩子去做好一些准备。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但无论怎样,一会儿私下,把这个情况告诉外婆。”
“为什么?她会打死我的。”
“不会,有我在呢。”
“真的可以吗?”
“相信我。”
用餐时,易茯苓挨个向商会成员打招呼,期间还有一连串的恭维与寒暄。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她对杯中的起泡水也多了几分嫌弃。
如果是酒,只怕,此刻的她,连房间的门,到底是朝哪个方向也已分辨不出来!
然而,当她见到隐忍怒火的严松柏,从易澜岚书房的方向返回餐厅之时,愣是彻底装透明。
埋头苦干,夹菜吃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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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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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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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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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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