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光大亮,各屯陆续煮好了饭食。大瓮的木盖一掀,水雾升腾而起,粟麦并脂油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军寨。
被饿了整整一夜的降兵止不住的吞起了口水,眼巴巴的往前看着。新迁任的队率和队副站在锅边大声呼喝:“锣响发粮,各什先依序排队……”
与此同时,各什将组织手下降丁排队,并大声叮嘱不得喧闹,不得插队,更不得哄抢,违令者斩。
条令字字分明,但总有拎不清轻重的**不信邪。甲什将将列好队走向锅边,有七八个壮汉却像大号的螃蟹似的挤了过来。
边走边撞,横行霸道。被挤开的兵卒无一不是唯唯喏喏,既不敢怒更不敢言。
郭景并张辽、周仓,以及六个降将就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周仓眉头一纵,刚要上前喝骂,却被李先悄悄捅了一下。
周仓不解,看了李先一眼,又顺着李先的眼神转过头。
郭景目露笑意,朝着李先点了点头,以示赞许。而后说道:“元福稍安勿燥,待队率与屯率处置不当,你我再出面也不迟!”
周仓顿时恍然:如今的他已不是渠帅,而是大汉军官,更是校尉郭景之佐贰。
既为汉军,自有军律约束,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遇事不顾头尾,凭喜好一言而决。
他性格忠厚,但非愚直之人,不然也不会从一介小卒升为旅帅。一看这几个**的作态就知,这些人还以为在贼营之中,无论降了谁,贼将最喜的还是这种敢冲敢杀,敢打敢拼的悍卒。
以往时有贼营合并,便凡合营,前几日不打个上百场也得有七八十场,是以早就习以为然,还以为此次也是这般。
但这几个狗贼却忘了,此次降的是官府?
再看郭景神色,周仓怎不知他是要杀借机立威?
委实觉的可惜,遂低声低声说道:“这几人皆是李道然帐下悍卒,作战极是凶猛,故而李道然待之甚厚。平时霸道惯了,如今才不知死活,故态重萌……”
“元福不必可惜,军中自有法度,若是不遵号令,既便有万夫之勇也是枉然,且看看再说……”
昨日降服周仓等人不久,耿成便令降将入营周知贼丁纳降之事,随即又将贼众尽数松绑,按屯安置。ωωω.χΙυΜЬ.Cǒm
张辽、郭振并各屯率、队主、什将等虽已走马上任,但短短一夜的时间,连人都没认全,能有几分威信?
恩泽倒施了不少,连夜又是协调衣甲营帐,又是安排粮草吃食。不然只是一夜,近两千降兵哪有热腾腾的饭食?
所谓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无恩则威不立,无威则恩不济。
恩在先,威在后,如今恩有了却独缺威,所以才会让降卒以为降了官府与降了更大的将没什么区别:只要爷爷敢打仗,能打仗,就能为所欲为……
郭景脸上依然挂着笑,语气也很是温和,但话语中的潜意却不容质疑:流贼是流贼,官兵是官兵,怎能一概而论?
周仓黯然一叹,不敢再置喙。
而此时,七八个悍卒已将灶台围了一圈,嚷闹着让伙头兵给他们盛粥。
伙头兵巍然不动,只是用铜勺敲了敲木盖:“锣响开食,依序排队!”
兵卒依旧吵闹,队率与队副并五个什长也走了过来。
几人只是板着脸,倒看不出有多少怒色,但伙头兵却如临大敌,飞快的盖上了锅盖:“陈队主,这瓮倒不贵,也就四五百钱,以陈队主的月禄当能买个三四口。但若是砸了这一瓮粥?你知道的……”
伙头兵往后挤了挤眼睛。看到不远处的郭景,七个人的脸齐齐的黑了下来。
强阴缺粮,从上到下无人不知,连耿成都省吃俭用,兵卒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今日真要砸了这一瓮粥,罚俸只是其次。事后九成九的可能是:郭景会让伙头兵将粥就地铲起来留着,当做他们七人的口粮。哪天吃完哪天算完……
陈奉厉声喝道:“退后!”
虽是贼寇,却都是悍勇老卒,堪为周仓渠下精锐。不然周仓也不会为他们向郭景求情。
自以为高人一等,平日里见了周仓这个渠帅也敢嬉皮笑脸,又岂会被一声沉喝给震住?
领头的大汉斜吊着眉毛,神情似笑非笑:“这位军候,我等先锋陷阵之卒,以往从来都是有肉先吃,有酒先饮,便是张渠帅(周仓)与李副帅等都要屈尊于后,为何今日却要变了规距?”
陈奉暗暗生恼:自昨夜整编至此时,这狗贼时不时就嬉皮笑脸阴阳怪气。更知他是新任队率,此时却佯装不知,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中。
真当我陈某人的刀砍不死人?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以往如何陈某不管,但如今既为府兵就要依大汉军令。方才诸什将连番喝令,尔等难道耳背不成?”
陈奉眯着眼睛,“某再讲一遍:喧闹者斩,插队者斩,哄抢者斩,可听清了?念尔等无知,若此时退去既往不咎,要知,军法无情!”
“为一顿饭食竟要摊上性命,陈队率莫不是在说笑?既然粥已熟,派发就是,只要领了粥,我等自然会走……”
一个悍卒嬉嬉哈哈,出手却极快,一肘顶向一个什将。其他几人好似得了号令,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扑。或是挤,或是撞,猝不及防,陈奉等人纷纷倒退。
看着几个**脸上挑畔之色,陈率等人都被惊呆了:这几个狗贼疯了不成?
既便在强阴操训之时,敢有兵卒辱骂将官,一律五十鞭。若有兵卒敢对上官动手,最轻的也是五十军棍。如果侥幸未死,就会发配煤矿挖煤一年。
何况如今还是战时,这伙狗贼还是降卒,且降了才仅仅一夜……
这是生怕死的不够快?
不止陈奉,就连郭景也有些吃惊。但稍一琢磨,他便了然:这几个以下犯上绝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贼将每次都是轻轻放过,自然习以为常,有恃无恐,更以为此次与之前并无区别。
他又想起耿成昨夜说过的话:立威的方法有很多,杀人是见效最快,最具有震慑力的一种,所以必要时坚决不能手软。
郭景本有些不以为然,却未料到,他没准备杀人,几个贼痞却先给他立了一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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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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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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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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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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