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眼睛一润,俨然生出了极度的怜悯之心。
或许是对右苏卿的悲惨经历表示极度的同情。
毕竟一个人又聋又哑已经是老天不垂怜,现在竟然还要被用作祭天的祭品,试问谁能不动容呢?
宫女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悲天悯人之后,拉起右苏卿的手,将她手臂上的衣袖撸起,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瓷瓶解了下来。
那小瓷瓶的瓶嘴又尖又细,随着宫女捏着它的手微微倾斜,里面的鲜红色液体玉珠般低落在右苏卿素白如羊脂玉的肌肤之上。
那血色陡然落于肌肤,如同她身上的朱砂痣活了一般,玉珠子似地咕噜一声滑到了地上。
宫女将瓷瓶重新挂回腰间,右苏卿紧张地盯着她的面色,不知道这算是过关了没有。
除了刚才知道右苏卿是聋哑人时,那年轻宫女表露出深深的同情和怜悯之外,她的脸色一直默然如雪,当下也是如此。
她淡淡地朝右苏卿微微含了含下巴,继而低头出了房门。Χiυmъ.cοΜ
直到右苏卿看到那宫女朝领头的大宫女点了点头,继而重新站在了她的身后,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颇为担心的第一关已经渡过了,不由心中欢喜。
风行关
扑面而来的黄沙遮住了前方的视线,在模糊了视线的弥天大雾之中,一颗颗沉重的巨石凌空飞过,砸进摇摇欲坠的城池。
羽山人已经轰城轰了两天一夜了,依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百年风行关被飞来的巨石砸地千疮百孔。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羽山士兵像蚂蚁一样附着在云梯之上,一个刚刚爬上城垛口的羽山士兵被易朝士兵挥刀割裂了喉咙,鲜血直喷而出,渐了易朝士兵一身一脸,他来不及将其抹干净,紧接着以迅雷之势继续挥刀下砍,将下一个即将爬上来的羽山士兵砍菜切瓜似地劈了下去。
刚刚攀上城垛口却被易朝士兵削掉脑袋,或者割破喉咙的羽山士兵,像是碎石般纷纷坠落,在风行关灰色的城墙根儿下堆积成小山,渐渐呈现出隆起的形状。
城中,一个男子正想要拉出被倒塌的房屋压住身体的妻子,却因为再次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了身体而眼前一黑,喷血而亡。
绯红的月亮像是沾染了大地的血色,今夜泛出出奇的血红。
易萧寒站在城墙的垛口,一刀稳赚狠地捅进了一个羽山士兵的胸口,抽刀的时候更是狠辣干净,还未等他的鲜血喷出,易萧寒刀尖一指他的肩甲,士兵仰面跌下城墙。
他身上像是被血水泡过,只有半张脸还能勉强保持整洁和白皙,鬓间的汗水打湿了鬓发,黏答答地贴在他的脸上。
易萧寒后退两步,跨过城墙上横躺着的尸体,对着箭楼里的士兵吼道“射箭!”
箭雨随着易萧寒的吼声应声而落,在夜空中化成无形的魅影向着模糊不清的敌方军营直冲过去,只有冰冷的钢制箭头在本不清透的月光下泛出隐隐的血红。
第一波箭雨落地时,城墙下的哀鸣声骤然激荡而起,将战场的凄厉和肃杀忽得方大无数倍,浓稠的血腥气息好像也被无限放大,直直地涌入人的肺腑之中,让人以为身在地狱。
箭雨一波又一波地落下,终于有高亢的声音刺破幽夜而出“停止攻城!停止攻城!”
敌方停止攻城的号角呜鸣而起,像是震慑住躁动不安的神明奏出和平的乐章。
随着号角的长音在夜空中反复飘荡,攻城的羽山士兵再也没有连续不断地爬上风行关的城垛。
易萧寒听着撼天动地的马蹄声在逐渐远去,不由松了口气。
他刚刚抹了一把侧颊上的鲜血,朝城墙的石阶口处走去,黑夜中一道寒风骤然向他席卷而来,穿透他的银甲,刺入到他的血肉之中。
易萧寒只觉得胸口一阵摧枯拉朽的刺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岷州城
室内幽暗的灯光将易熙仪的半张侧脸照亮,红云看了看她紧闭的眼眸,将一件深红色的披衣罩在易熙仪的背上。
木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扣门声响,红云连忙轻步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她看着门外的岷州新任守将李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嘘,陛下刚刚睡着,李将军有何军情要报吗?”
李青拱手朝红云行了个军力,道“臣刚刚接到风行关的军报,说是。。。。。。”
他还未说完,也不知道易熙仪是何时醒的,声音已经从薄薄的木门后传了出来“李青,进来回话。”
李青朝红云拱了拱手,见她侧身闪开门的位置,便径自走进屋内给女帝行了个军礼“末将李青,参见陛下。”
易熙仪撑着脑袋的手已经放下,她起身裹了裹身上的披衣,道“何事?说吧。”
李青看了一眼女帝疲惫的身影,缓缓开口道“臣,臣刚刚接到风行关的军报,中泰王殿下他,他心口中箭昏迷不醒。”
易熙仪正处在困乏之中的身体骤然一震,转身有些愕然地看着李青,语调极重“你说什么!”
李青知道中泰王是女帝唯一的同胞亲弟,得女帝盛宠,忙劝道“陛下,殿下虽然射中了心口,却没有伤及心脉,现在只是昏迷,性命并无大碍。”
易熙仪紧绷的身体骤然一软,幸好红云掺住了她的小臂,才没有跌落在坚硬的床上。
她感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白日的疲惫,提心吊胆和现在的不安搅动纠缠在一起,几乎要榨干她浑身的力气。
易熙仪稳了稳心神,道“寒儿往岷州调了四万人,风行关那边钟繇还顶得住么?”
李青眉梢挑了挑,道“三十万大军倾轧式攻城,六万守军誓死捍卫。可以顶上半个月,只要这半个月内拖垮易子渊,风行关的羽山人自然就撤了。”
易熙仪感觉头部嗡嗡作响,撑着额头的指尖不停地隐隐颤抖。
这些日子,易子渊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攻时越来越长,不断地有人告诉她易子渊很快便会就会被拖垮,但是她却看不到希望的所在,不免有些惘然和疲惫。
右苏卿沉于睡梦之中,周围一片昏暗沉闷,心脏好像长在了耳朵里,跳动的声音响亮有利,如同擂鼓。
有奇怪的念经声,音调高低起伏,伴着奇异难言的乐声。
盛大又诡异。
意识被奇怪的经乐掌控,虚虚实实,识浪高低起伏,将整个人卷进难以平静的气海里,颠簸地难受。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清明起来,朗诵经文的声音骤然放大,让人升起一丝未知的恐怖。
她猛地睁开双眼,视野之内还是昨夜入睡前的那一方晦暗石质墙壁,只是她的手脚被镣铐禁锢在一个立式的木架上无法动弹,像一块被钉在案板上的肉。
几张沉默淡然的少女面孔站在右苏卿身边,手中拿着纹身用的钉锤,目光冷肃地盯着她赤裸的上身。
晦暗的房间里烛火跳动,房间外的念经声连绵不绝,右苏卿转了转被镣铐紧紧捆缚住的手腕,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沉重的木架和铁链发出‘咯吱’‘桄榔’地响动。
少女们身着白裙,并没有对右苏卿的不安动作和情绪表示出任何的态度和意见,只是沉默地准备着自己的工作。
不一会儿,右苏卿只感觉后背一痒,似乎有一只手已经抚在了她光滑的脊背之上。
只是痒意还未过去,刺痛感瞬间袭来,右苏卿咬牙闷哼一声,连续不断的疼痛感像是绵延不绝的潮水,开始从后背的一个中心点儿开始向外扩散开去,穿过皮肤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肢末。
刺青这么快就开始了么?
右苏卿的额角被疼痛感逼出一滴冷汗,她连准备对策的时间也没有。
遭了!
本来她打算在割目的时候强行拍晕神职人员,然后通过点穴抹除其记忆,伪装成已经目盲的样子。
若是割目和刺青的时间同时进行,她的手脚被捆缚住,岂不是完全不能施展对策!
背后的疼痛感好像缠绕着魑魅魍魉的黑暗枝丫,蔓延到了右苏卿此时紧张不安的识海之中,让她极度惶恐不安起来。
不知道刺青的面积到底需要多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右苏卿感到后背好似完全被火烧了一遍似的。
细小的针尖划过的地方像挑断神经般疼痛难忍,温热粘稠的液体在她的脊背肆意流淌,继而干涸凝固,让神圣的柏盛花图腾变得肮脏不堪。
直到右苏卿的唇角隐隐发白,指甲难以忍受地掐进了肉里,针尖的冰冷和锐利停在了尾椎骨的位置,刺青终于结束。
然而痛苦的结束并没有让右苏卿长松一口气,她带着汗珠的睫毛微眨,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个黑漆托盘,烛火跳动的时候照亮了一抹银色闪光。
右苏卿心底一寒,这光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钢刀的刃反射光线的样子。
看来这东西是割目用的。
她眉心骤然簇了起来,因为生出恐惧而微微颤抖。
上一世死前的情景好像和眼前的情况开始交错融合。
白裙少女手中的雪亮弯刀像是对着自己的那把黑洞洞的枪口,这种胁迫感让右苏卿的心跳加速,凌迟的危机和无可奈何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断头台上等待着一刀斩落的死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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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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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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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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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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