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苏卿本来还被情欲撩动的朦胧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上一世,那个男人在家族和她之间选择了家族的永续长隆,
而这辈子呢?
若是太尉府和女帝最终站在了对立面,易萧寒还会这样待她吗?
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跟那个男人一样地抛弃她?
男人的情爱实在是太不靠谱。
她说过这辈子要戒的。
右苏卿的意识纷乱起来,在她脑海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她似是搁浅的活鱼窒息般大喘了几口粗气,废了小半天的力气才鼓足勇气将易萧寒从自己身上推开。
右苏卿将被子从新别过来将自己裹成粽子,她神情恍惚道“王爷请自重。”
易萧寒好像没有发现右苏卿情绪的微妙变化,依旧情欲不减,将右苏卿抱了个满怀,经年难热的体温像是在她渐渐冷却的心头又浇了一滩冰水,
右苏卿成功地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倔强的用肩头顶了易萧寒两下以示抗拒,可是他的怀抱就好像是一个猎人特制的困兽索,她越是挣扎,束缚住她的东西就越是紧的厉害。
易萧寒的青丝顺着他的肩头,光滑似水如绸缎般慢慢流下,扫在了右苏卿的脖领上。
一瞬间,周身的时间好像都顺着那根根墨发顺滑流淌,易萧寒说话时嘴唇擦着她耳边的鬓发“你不愿说,我便不再问。”
他顿了顿,用指尖缠绕着右苏卿披于身后的青丝,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而已。”
右苏卿暗淡的眼神亮了亮,随即便好像擦过火星却始终点不燃的湿柴火,只是星光灿烂一瞬间,便再次暗淡了下去。
若是他知道她去天牢是想从夏拉蒂那里搞清楚一个秘密,一个虽然和她性命攸关,却也有可能威胁他姐姐统治的秘密,他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她说‘我想帮你’吗?
恐怕到时候,他会不择手段,竭尽所能地去阻止她了吧?
就算他喜欢自己,可这层喜欢到底是伸手可触水底般的浅薄还是一池深水般的深厚?
不可说,看不出。
大抵全天下的女人心里都清楚男人的情爱不可捉摸,难以依靠,但是都抱有一丝希望,都在听取甜言蜜语后做不到彻底心死。
右苏卿思巡良久,心里憋着一句话‘若是有一天,我和你姐姐拔刀相向,你会帮哪一方去刺哪一方呢?’
这句话像根鱼刺一样哽在右苏卿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倒不下去。
她想问却又实在问不出,因为这太像那句‘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人性不值得考验,右苏卿一直觉得这句话虽然傻气,但却是考验人性的大忌。
她努力吸了一口气,将易萧寒一把推开,然后冷冰冰道“谢殿下关心,可有些路要一个人走,有些桥只能一个人过,别人帮不来。”
右苏卿本人都感觉到了自己冰到极致的无情,她还心有不安地看了易萧寒一眼,害怕他王爷脾气上来气她的不知好歹。
毕竟易萧寒今晚已经够算低声下气了。
或许是易萧寒在西北边关磨历了五年,脾气都仿佛被大漠风刀霜剑里裹挟的沙子给磨平实了。
易萧寒退下床看着他,眸子里只有略微的难以理解“你到底闹什么脾气?”
右苏卿皱眉望过去,难言的笑了笑,道“我闹脾气了吗?”
她迎上避开易萧寒质问般的眼神,好气好笑道“我在房中好好休息,明明是殿下擅闯进来一番胡乱询问,难道我就不能拒绝殿下这些无理取闹的盘问吗?”
右苏卿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因为自己今夜去天牢造作一番遇到了易萧寒,而易萧寒似是察觉到了那夜探天牢的梁上君子就是自己,所以亲自来尚卿阁查探异样本是应该。
倒是自己言语模糊说的不明不白有所隐瞒。
易萧寒都大胆地向自己表明心意之时自己也并没有抗拒,还一度和易萧寒缠绵悱恻了一会儿,中途也是自己神经大条一把推开了对方。
右苏卿怎么想怎么是自己没道理。
房间中的安神香缭绕在二人之间,却没有起到任何安神清心的作用,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不安的引子,仿佛一下子就能将诡异的气氛给点燃炸响。
右苏卿掩在被中的手指不安的来回折磨锦被,眼帘微垂,眼珠在眼底不安的转动着。
吊诡的气氛并没有烧起烈焰,而是很快被易萧寒透着三分清冷的语气给冰镇住了“今夜是我冒失了,你好好休息。”
右苏卿抬眼看了看易萧寒的背影,失落算不上,大约有几分莫名奇妙。
她没来由的长长舒了口气,心态疲惫似大妈,实在是造作不动了。
右苏卿脑袋一歪,倒头就睡。
竹石斋
夜雾忽然弥漫地越来越大,易萧寒抬头看了一眼迷离的天际,月色和星辰都掩在了未知背后,变得暗淡至极。
明日或许又是雨天。
易萧寒咳了几声,感觉身体在逐渐僵硬,而意识却随着这种冷硬慢慢鲜活起来。
就像一条临死之前快要窒息的人,越是大脑缺氧越是浑身痛苦。
易萧寒吐出一口寒气,他刚刚打开书房的门扇,一股熟悉的药香味便扑面而来,他脚步僵硬,跨过门槛的时候脚底虚浮了一下。
梁州果然已经等在房内了,他小跑过来,扶住他的小臂。
易萧寒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梁州的手上,骨头和肌肉都好像能随着他的移动而发出咔剌喇的响声。
易萧寒脚底发僵,歪歪斜斜倒在梁州的肩膀上。
梁州将易萧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替他解开衣带,将透着寒意快要结出冰渣来的上衣给一层层剥下来。
易萧寒俯身趴下,铺了满背的青丝被梁州归束到一侧,从四散的墨泉变成了一股浓密的细流。
梁州用指尖轻轻按了按易萧寒冷硬的肌肉,眉心皱成一团,将针灸袋子打开铺平。
他取出一跟银针,用旋力扎进易萧寒后背的穴道“殿下发病时的肌肉又硬了不少,这些针属下又换了一批,以防折断。”
易萧寒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全身的紧绷感好像已经蔓延到了心脏和大脑,他一瞬间有一种自己是一个仅存意识的尸体的错觉。
随着梁州将全部的银针入穴,易萧寒才感觉到浑身的肌肉在逐渐松弛,那些融入到骨血里的潮湿寒意逐渐被一股暖流冲散开了,让他如坠冰窟的感觉渐渐消散。
易萧寒哆嗦了一下,喃喃道“嗯。。。。。。我是命不久矣了么?”
他叹了口气,道“要夭寿了。”
梁州看着被扎成刺猬的易萧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想和重症病人聊些什么生死话题,只是假装没有听到。
易萧寒从容地趴在床上,用手指绾自己的头发玩儿,他有些出神,不知道在专注地想什么事情“明晚,跟我去一趟刑部大牢。”
梁州“。。。。。。”
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力道“殿下,您是想死的快点儿么!明日说不定会下雨,您这破烂体质能淋雨么!”
易萧寒将脸埋进臂弯里,气闷道“身中寒毒,反正身子也差不多快坏成个破烂了,倒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梁州气道“殿下,您怎么越来越自暴自弃了!”
易萧寒一手支起脑袋,僵硬的面部虽美,却美成了一副没有表情的画,他苦闷的心情憋在心里发了酵,却一个表情也做不出来。
别人眼里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冷王爷,实际上他是一个喜怒难形于色的逗比。
他朝桌上燃得灼烈的灯烛深深望了一眼,好像要透过烛火看清其后扭曲的世界和难以探知的人心。
易萧寒声音低地只能自己听见“梁州,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事情?”
梁州只是听到易萧寒叽叽歪歪自己呓语一阵,皱了皱眉道“您在嘀咕什么呢?”
易萧寒将脸一埋,摆摆手示意本王困了,有事起奏无事跪安吧。
梁州“。。。。。。”
次日
是夜,星池灿烂,月明如昼。
右苏卿身后拖着一头死猪——秦姝。
她一边走一遍抱怨“姐!你不是说你掐指一算今天铁定阴天嘛!怎么这月亮亮得跟个灯笼似的!”
右苏卿手搭眼上做了个凉棚,死皮赖脸道“就算是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何况我掐指算出来的是玄学!”
秦姝走得似丧尸般有气无力,一屁股坐在一家已经闭了大门的店家门口,哭丧着苦瓜脸道“姐!你确定真的要夜探天牢!今天可是朗朗乾坤啊朗朗乾坤!”琇書蛧
右苏卿一胳膊把她拽了起来“你们还是不是真爱了!赶紧去救你男人啊!”
秦姝一个白眼翻得比月亮还圆,哀怨道“我说你跟王爷打声招呼走个后门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她再次死猪一样扒着一个路边柱子不动了,言语刺激右苏卿“我可不觉得私闯天牢比走后门光彩!”
她眼皮子耷拉,无精打采“而且被抓了还要坐牢!”
右苏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肩头一巴掌,怒道“所以你前天晚上说要劫狱都是假大空!?”
秦姝摇着右苏卿的袖子道“您跟中泰王殿下的关系这么好,就不能吹个枕边风。。。。。。啊啊啊,不!吹个耳边风托托王爷的关系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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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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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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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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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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