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叹了口气,缓缓打开了木盖。
她一只脚刚刚踩在了通下暗道的石阶上,忽然感觉颈旁一凉,一股森然的冷意似毒蛇一般爬便了她的全身。
这熟悉的感觉似乎又让她回到了一个月前绮袖阁被血洗的那夜,有个女人将冷硬异常的刀锋架在了她的肩上。
不过,此时身后响起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好似寒梅掉落冰泉,清脆地能砸裂碎冰。
“这密道通往哪儿?”
红袖微微发抖,她整个身子都僵了几僵,老实回答道“通,通往阁外的后街。”
身后人又问道“你去阁外的后街做什么?”
红袖以为身后的人是‘云姐’派来将她捉拿回去的,声音发颤,急的快要哭了“我错了,我不逃了,别杀我,别杀我。”
梁州端刀架在红袖的脖子上,闻言眉心微皱,扭头对易萧寒道“公子,这好像还真是家黑店。”
易萧寒只要出了王府,不戴面具的他就不拿自己当王爷身份。
是以只要易萧寒不做官面上的应酬,梁州也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殿下’,而是帮他掩盖真实身份,直接喊他‘公子’。
易萧寒问道“你为何要逃?你是被这楼里的人给劫进来的?”
红袖闻言,发现身后的人不是‘云姐’派来的督查者,瞬间如蒙大赦,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接着将绮袖阁被血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梁州和易萧寒听得几乎看对了眼儿,二人都被这掩盖在奢华商楼之下的血腥内幕给惊了一惊。
易萧寒被惊了半刻才缓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寒,飞快地追问道“那些血洗绮袖阁的刺客是男是女!”
红袖对那夜依旧惊恐如斯,而人本能地就对令自己恐怖的东西记忆尤深“女人!应该都是女人!”
易萧寒脸上的寒意更深了几分,本就没有几分表情的脸上好像被冰冻住了,显得更加冷峻,用微不可查的低声自语道“。。。。。。是雨殇。。。。。。雨殇还在?”
梁州看着易萧寒冷白的脸色,关切道“公子?公子您说什么?什么。。。。。雨?”
易萧寒脑海中此时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此时想要整理出一条清晰的逻辑。
良久,他忽然眼眸一亮,讷讷道“难道这群刺客想将右苏卿带回月罗?”
雨殇是刺客组织,她们既有高超的行刺技巧,也有超乎常人的逃跑手段,全身而退的技能让雨殇幽灵般的魅影名动天下。
若是她们真的劫走了右苏卿,那么在秦虹围困绮袖阁的那一刻,估计右苏卿就已经不在绮袖阁内了。
易萧寒看着梁州的眼神中忽然冷光一闪,寒眸中肃静极了,他伸手将梁州端刀的手朝下按了按,道“梁州,这个女人没用,放了她,跟我从暗道出阁找人!”
巷中寂静,雾气浓厚不见光色,清寒溢在空气之中,让右苏卿肌骨微寒。
狗的喘息声厚重极了,那声音似是千斤巨石压在右苏卿快要跳不动的心头。
呜鸣声越来越近。
她将脑袋抵在车厢壁上,感受被狗叫惊吓地漫长折磨。
正当她期待狗群不要接近她的时候,天公似是决计不会做美一般,那车帘子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两下,而后两个明晃晃蓝幽幽的小灯笼便从车帘外钻进了车内。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简直就对那一对透着凶光的狗眼没眼去看。
探进车厢的那只狗头极瘦,脖子都快饿的没有了,两个又圆又大的鼻孔和被瘦到萎缩的狗脸极其不登对。
她两泪悲流,忽然想起拉罗什夫科说过,希望与忧虑是分不开的,从来没有无希望的忧虑,也没有无忧虑的希望。
现在看来,真是经典。。。。。。。
今夜的她,可不就在希望和忧虑之间来回徘徊。
她眉心揉成一团,看着野狗已经亮出的泛黄的牙齿,几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狗狗大哥,我还没有洗澡,不好吃的哦。”
野狗狂吠两声,吓得右苏卿一身鸡皮疙瘩,她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道“那个,不要着急啊,先想想是清蒸还是红烧嘛。”
对狗讲人情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可是右苏卿此时被缚住了手脚,不能动手只能动嘴,虽然她知道对着畜生只能给几巴掌,但是她无法挥舞让她引以为傲的巴掌,只能当傻子。
畜生果然不吃‘人情’的套路。
那狗忽然张开大嘴朝右苏卿扑了过去,她赶紧将身子折成九十度,朝车厢角落里狠狠一蜷,险险脱出那一口。
那狗似是扒着车辕的爪子一滑,刚跳上来的一半身体又被险险地滑了下去。
右苏卿摇了摇沉重的头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突突直跳的心脏稍微减缓些跳动的频率。
正当她强迫自己镇定的时候,那狗忽然一跃,再次跳上了车,身子已经冲进来了大半。
右苏卿抵在车厢上,已经退无可退了,她不禁默默流泪,简直就是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那只狗对着它一阵呲牙,紧接着就是狗爪狠狠扒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她的双腿。
右苏卿立刻闭上眼睛吓到没眼去看,惊恐中心脏就像她蜷缩的身体一般忽然紧紧一缩,全身血液都要凝固成了固化的水泥。
正当她闭上眼睛,以为这辈子真的交代在此处时,忽然听到一声‘嗷呜’的哀鸣,那狗还未跃起的身子猛地一滞,狗腿一软便栽倒在了右苏卿的脚边。
紧接着,外面另外几条野狗的呜鸣声传进车内,似是都被某人给顺利地解决了。
嗯?
车外有人杀了狗?
谁救了她?
野狗死不瞑目的尸体还半歪不斜地躺在车厢内的木板上,右苏卿被那狗眼盯得后心打颤。
车厢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既轻且柔,好似夜风吹拂而动的一片羽毛。
易萧寒虽无内功,走起路来确像清风掠地,轻快地很。
右苏卿开始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然而,她侧耳听了一小会儿,又感觉这人不像是易萧寒。
易萧寒的脚步就算是风拂弱柳,轻之又轻,却还是能落到实处,而车外的人简直就是要成神一般,脚上轻的快要飘起来。
若不是这人轻功极其上乘,那么他就非人是鬼。
右苏卿想到令人惊心动魄的‘鬼’字,心理阴影又笼罩了她一脸。
月光下,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指搭上了右苏卿眼前的车帘,那手本就白皙,在月光的招抚下甚至略显惨白。
是个女人的手?
还是个女鬼的手?
右苏卿猛地摇了摇脑袋,十分消磨志气地给自己的想法来了狠狠一巴掌。
怎么最近的思想越来越偏向封建迷信了!
那手已经撩开了大半个车帘,显现出车外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面相未露,一身的风韵娇俏便已经从这残缺不全的角度里呼之欲出了。
这女人是谁?
为何救她?
是敌是友?
右苏卿对这半开车帘后的女人脸已经好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这份好奇已经充分地开枝散叶,却被另外一个声音给活活的打折了根藤。
“你是谁!”
寒声冻住了夜风,仿佛发出清灵的脆响——易萧寒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右苏卿今夜一颗提心吊胆到快要支离破碎的心神此时忽然安顿下来,落到了实处。
她自己都难以察觉地对易萧寒生出一份全身心的信任。
那女人撩开半张车帘的手明显一滞,身形也跟着僵立在了车外,俨然是受到了身后之人的挟持。
右苏卿穿过女人纤细的侧腰,看到了易萧寒习惯性身着的那片鸦青色修身常服的衣角,那衣角被阵阵夜风卷动翻飞,有一种潇洒飘摇的神仙气息。
易萧寒那右苏卿找乐子的时候经常是没完没了地碎嘴,但是对待别人的时候又习惯性的没有耐心。
他的声音里此时就夹杂了隐隐的烦躁“再问一遍!你是谁!”
女人鹄立不语,只是微微抖了抖垂在左腰出的袖子,那窄袖的袖口处有几枚银光流泄而出,闪亮了右苏卿隐在黑暗处的眼睛。xǐυmь.℃òm
银针!
右苏卿软绵无力的身子此时被灌注了通天彻地的力量,她气沉丹田,快速而清楚地低吼了一声“易萧寒!小心暗器!”
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右苏卿的‘器’字不过刚刚脱口而出,那女人一个迅速的回旋,腰部力量似电流般传达至指尖末梢,那几枚银针便顺风游走,‘倏’地一声齐齐扎向易萧寒的面门。
易萧寒好像知道对这个女人的身家猜到了几分,已经做好了警惕她发放暗器的准备。
他仰面朝后一倒,那些细密似雨的飞针便被一根不剩地躲了过去。
他刀尖儿撑地,再次直身而起。
就在女人回身施针的时候,车帘失去了她手指的撑着,似一片落叶一般飘摇而下,右苏卿的视线被完全挡住,她挣扎了几下,匍匐在地上,将脑袋伸出车厢外。
局促的小巷里,易萧寒和那个身形鬼魅的女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不过那女人为了方便施针外放,始终和易萧寒保持三仗以上的距离,疏离却不远离。
右苏卿仔细观察女人的家数半晌,被她云中漫步一般轻柔却扎实的脚下功夫惊了一惊,再加上女人回旋转身似舞蹈的优雅放针动作,这种善用暗器的功夫都表明了她是一个上等上的刺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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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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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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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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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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