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苏卿的目光下移,只见她一身紫衣劲装,发型也干净利落,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块白玉配,竟再无多余坠饰,不似其他参宴小姐一样打扮的跟要开屏似的。
尤其是她修长的脖颈两侧垂下的麻花小辫子跟凸显了俏皮的可爱。
这少女是哪根水灵灵的葱?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难道?是故人?
那少女看着右苏卿的神色,简直淡定的好像没放盐的清汤,对她这种不回答只回视的表现很不满意。
她眉毛高高一条,下巴一扬,不客气道“你到底是不是右苏卿啊!”
右苏卿心道‘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欠你家外债了?怎么跟要上门打架似的?’
右苏卿正打算回应,却微微一侧目,看到少女的身后聚拢过来一小波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她们莺燕笑语,走到少女身边笑语盈盈,而走在那群少女最前面的那个,竟然是右麝墨。
右麝墨走到少女身边,对着右苏卿道“姐姐,这是秦家四小姐,阿姝妹妹。”
右苏卿又打量了一下这个无礼暴躁的小姑娘,正打算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没想到那秦姝竟然又开始无理取闹“现在看来,你就是太尉府的大小姐,右苏卿了!刚才问你,你为何不回话!”
明明是她自己上来叫嚣的,倒还指望她客客气气了?
右苏卿耐住性子,尽量压制要撸袖子的冲动“我说阿姝妹妹,礼尚往来懂不懂啊?你突然对我大喊大叫,怎么能指望我彬彬有礼?”
秦姝好像并没有因右苏卿的谆谆教导而‘改邪归正’,反而脊梁骨挺得更直了,好像右苏卿才是那个应该被教训的人。
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礼尚往来这四个字,你对我家有礼在先了吗?”
右苏卿见她油盐不进,眉心微蹙道“阿姝小姐,我刚刚踏进你们秦家的大门,一没打人二没抢钱,怎么就无礼了?”
秦姝面色微红,一身发骨支楞八叉的竖起来“你怎么没打人啊?你一个月前是不是当街打了我们家的家仆,打人就打人,还乱给人安罪名!就算你是太尉府的大小姐,你也太嚣张了吧。”
听罢秦姝一番慷慨激昂的争辩,右苏卿算是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来替自家的狗腿子涨气势来了。
一个月前的那场口舌官司,到底还能不能打完了?
右苏卿把脸朝后一缩,以免五官进水,她继续循循善诱“妹妹别夸我啊,我可不敢担当‘嚣张’二字。我说阿姝妹妹,是你们家的家仆妻儿霸女在先,况且他们伪造奴籍,可不是我得理不饶人啊!”
秦姝一听这话,银牙一咬嘴唇,嚷嚷道“胡说!明明是中泰王。。。。。。。。”
“四妹!不得胡闹!”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声低喝生生打断了半截。
众人纷纷寻声望去,只见对面廊下,立着一名身着竹叶青色劲装的男子,那男子很快从廊中的阴影里走出来,融入庭中的阳光之下。
年轻,俊朗,英气勃发,一双坚毅的眸子里映满了日光。
他踩过满院的明亮,走到右苏卿对面,用眼角的余威扫了秦姝一眼,对着右苏卿恭敬一揖“苏卿小姐,小妹不懂事,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这是?秦家的公子?
想他唤秦姝妹妹,想必就是了。
右苏卿好歹也在这个世界混迹了三个月,‘礼数周全’这四个字已经被潜移默化地刻进了心里,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道“秦公子客气了。”
秦姝扯着秦公子的胳膊,嘴都快撇到天边去了“二哥!你怎么帮她说话啊!这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况且,是她欺负。。。。。。”
秦公子转身,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朝秦姝呵斥,显然是被这个折腾精给闹习惯了
“平日里在府中撒泼胡闹也就罢了,今天府里什么场面不清楚,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秦姝被她二哥这般一顿劈头训斥,眼眶一红,抽了抽鼻子扭头跑了,围在她身后的一小群女孩子和着右麝墨,也随着她的‘逃跑’而一哄而散了。
秦二公子叹了口气,转身对右苏卿再做一揖“不好意思啊,苏卿小姐,阿姝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家母平日宠惯得厉害,对谁都是这副德行,就连父亲的面子她都敢驳。”
右苏卿心里虽然有些微恼,但是人家二哥都这般赔礼道歉了,她也不好得理不饶人,便笑了笑道“有人宠着护着就是好啊,我在府里都不敢造次的,倒是有些羡慕阿姝妹妹了。”
秦二公子忽然想起什么,身形一滞,道“哦,忘了自报鄙名了,在下秦虹。苏卿小姐这边请。”
右苏卿跟在秦虹身后,被他引着朝里走,二人沉默良久,不免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道“秦公子,那个,京兆府的事。。。。。。”
秦虹并未回头,看不清楚脸色和表情,但是语气清清寡寡,似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随便闲谈些稀松平常的小事“那件事情啊,苏卿小姐不必挂心,都是我用人不利。小弟刚出生不足满月夭折,我见父亲哭得伤心,便想起了这个阴婚的法子,没想到手底下那帮蠢货为了办事省力,居然借着秦府的背后之威去找了户部的关系批了奴籍,若不是苏卿小姐那日在府衙之上惩治了他们,我也定不会轻饶。”
秦虹刚说完,忽然转身行礼,道“苏卿小姐,君子堂到了,您先坐,我告辞了。”
二人行礼拜别,右苏卿挑了个偏僻之处的席子坐了,揣摩刚才秦虹的行为和态度。
秦家小妹是个直爽性子,大大咧咧无拘无束可以忽略,这秦虹行事稳妥端庄,且秦姝望之可敬,想来是个在府里能主事的,他对自己这个太尉府大小姐的态度倒是恭敬有加,没有避之如蛇蝎或者趾高气扬,想来这新帝对太尉府的态度也不会太坏。
中泰王那夜所说‘这件事对太尉府无利无害’倒也有几分可信。
皇宫
镀金的罗汉榻上,易熙仪将手里的奏折朝方案上一丢,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那朱色的丹寇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好像雪原上铺洒的血色花瓣。
她凤眸一瞥,看了看坐在窗台上人,眉心微蹙“在风行关待了这许多年,性子还是这么随意,跟小孩子似的。”
易萧寒一身玄色长袍,他整个人躺坐在鎏金的窗沿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大内辉煌和成群穿梭的宫娥。
大易朝的宫娥皆束着高髻,看上去像。。。。。。像。。。。。像竹笋还是像菠萝?
他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滚了一边,然后将手里的银酒壶朝窗边的金案上一放,滑下了窗子。
易萧寒朝关着鹦鹉的笼子走,玄色的华服衣摆铺散在地上,好像流淌的墨汁“在风行关这么多年,性子倒没磨平实,倒是又多了几分自在,若不是皇姐传召,我都不想回这中都。”
易熙仪嗤笑一声,瞥了一眼逗鹦鹉的易萧寒,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不会担惊受怕,还是从不表现出担惊受怕。。。。。。。。别逗它了,那个蠢货,朕教了它两个月,没想到还是不会说人话。。。。。。。。”
易萧寒挑了挑鹦鹉的下巴,道“担惊受怕又有什么用,有很多事情还是无能为力,倒不如不去做无所谓的担心了。。。。。。。皇姐不能怪鹦鹉蠢,这是雌鹦鹉。”
易熙仪“嗯???”
易萧寒几步走到易熙仪对面,肆意朝榻上一躺,侧撑着半个身子看着易熙仪,道“我是说,皇姐养的是雌鹦鹉,只有雄鹦鹉才会学人话。”
易熙仪抄起一份奏折就朝他脸上砸,易萧寒忽然将脸后撤二尺,奏折擦着他的鼻子险险掉下“你这混账,净会胡扯乱讲,若是换了人,朕早就摘了他脑袋。”
易萧寒将奏折拾起来合上,笑着递了回去,道“皇弟我可不敢欺君罔上,我说的是实话,童叟无欺。”
易熙仪白了他一眼,起身道“丰禾人有动静了吗?”
易萧寒从方案上的果盘里捏起颗葡萄,道“嗯,易子渊果然不想娶右苏卿。”
易熙仪冷笑一声,道“右苏卿是月罗公主的女儿,便是月罗的郡主,月罗的势力对他又没有半点用处,他自然不稀的这门亲事。”
易萧寒嚼着葡萄,道“确实,娶右苏卿不如娶右麝墨,毕竟柳氏是御史中丞的三小姐,虽不是嫡出,但现在确是太尉府的正室夫人,易子渊娶了右麝墨,倒是一箭双雕,文人武将他都能招揽。”
易熙仪用手指梳了梳颈侧的长发,问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对右苏卿下手?”
易萧寒坐起来,右手手臂搭在屈起的右膝盖上“今夜,秦家的辩文赛结束以后。”
易熙仪道“何地?”
易萧寒道“紫石街。”
易熙仪看着香炉里的袅袅烟雾,道“告诉秦风磬,撤了紫石街的巡城守卫。”
易萧寒眼神一凛,问道“撤了?不抓吗?”
易熙仪指尖绕着一缕墨发,冷声道“哼,让他们扑腾,扑腾的越狠越好。水潭千尺,这鱼的动静越大,浪花也就越大,不是吗?”Χiυmъ.cοΜ
易萧寒起身,站在塌下“可是,若以右苏卿做饵。。。。。。”
易熙仪侧眸回望易萧寒的脸,好笑道“怎么?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你忘了五年前的事了?那件事可是恨得你咬牙切齿。”
易萧寒手握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其实我也没。。。。。。。咳咳咳,无事,随皇姐的意就好。。。。。。。哦,对了,一个月前,我去了趟太尉府,到右凌旭书房里逛了逛。”
易熙仪眉毛一轩,道“。。。。。。你。。。。。。朕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去找了?可找到什么?”
易萧寒道“没找到,不过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一处暗室,但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密之处,好像就是个兵器库。”
易熙仪用一枚金杆挑了一挑睡死过去的鹦鹉,那打瞌睡的懒鹦鹉立刻扑棱了起来“我早就听说太尉府闹刺客,我当是哪只耗子这样大胆,原来是你啊。”
易萧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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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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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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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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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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