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坐在后面的赵志阳一时没稳住,眼瞅着要摔倒,赶忙一把扯住他,“你慢点儿啊!”
想到救命的医生还在后面,赵小河连忙将电动车停稳,然后连拉带拽将赵志阳往超市里拖。
“小河!小河!”
赵志阳急急地叫了几声,见赵小河充耳不闻,只能作罢,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
“志阳!你可算来了!”正弯着腰给赵正金送水杯的陈兰兰,看见他们进来,赶忙招呼。
“怎么回事儿?爸怎么了?”赵小河看见父亲脸色蜡白地睡在躺椅上,母亲蹲在一边大哭,又惊又怕。
赵正金本来一直闭着眼睛,听到赵小河的声音,猛地坐了起来,怒声急吼:“我怎么了?我还不是被你气得吗?!我……”
“叔,叔,你别激动!你有高血压,激动容易伤身体呢。”赵志阳快步上前安抚,一把将赵小河往后推了把,同时暗使了个眼色。
“我巴不得我现在死了就好!”
“呸呸呸,叔,大过年的可不能说这种晦气话!太不吉利了。”
“爸,你别气,可别吓着小南小北。”陈兰兰帮赵志阳给赵正金量血压,一边故意拿儿女来劝说。
赵正金正在气头上,哪里止得住气?推了把站在一边的魏香桂吩咐:“还不赶紧带小南小北上楼去?”
魏云把魏香泉的工作做得很到位,魏香泉刚刚给魏香桂和赵正金打电话并没有责怪的语气,反而力劝他们不要办酒,所以此时魏香桂对初三办酒的事也就没那么上心,并不像老公那样生气,又见老公已缓过来,医生和儿子儿媳妇又都在,也担心吓着两个孩子的她便没多说什么,转身一手抱一手牵地将两个孩子带上了楼。
见孙子孙女离开,赵正金想抽回手,不肯再量血压,怒不可遏地瞪着站在一边的赵小河:“你是看我活得太舒坦了,存心想把我的血压气上来,那还量什么量?就让血管爆炸好了!”
“叔!您别说这种气话!犯不着和自己儿子置这样的气呢。”赵志阳没给他抽回手的机会,一边快声劝抚,“你和我说说,小河什么事儿惹你发这么大的火?告诉我,我替你削他!”
赵志阳今年45岁,年纪只比赵正金小九岁,但辈分小一辈。乡下最讲究论资排辈,所以他对赵正金说话很恭敬,和比自己小十多岁的赵小河说话就随意得多。
“还不是因为初三年祭办酒的事儿嘛。”陈兰兰率先出了声,一边瞟向赵小河,“老舅、姑姑和舅公倒没说什么,就是那两个老姑婆把爸骂得……”
本想说“狗血喷头”,想想觉得不妥,她立刻又改了口,“把爸骂了一顿,说她们活到七十多岁,就没见赵家洲正月初三的年祭不办酒的,说我们家日子过好了,小河当村长了,就看不起她们了,还说我们这样眼浅,早晚会败掉家里的好气运,还说……反正连说带咒的,在爸面前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要不然爸也不至于气得这样。”
原来赵小河两个姑婆家的晚辈做通了其他人的工作,偏偏做不通两个顽固老太太的工作,和她们发生了争吵,两个老太太生气极了,大过年得舍不得咒骂自己的家人,就先后给赵正金打电话,一个比一个咒得狠,当即把赵正金气得倒晕在地,吓得陈兰兰差点就打了120,想到120没那么快来,她紧忙给赵志阳打电话。
好在赵正金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给他喂了几口热水,很快就醒转过来了。
醒来的赵正金记怨着儿子,此时看见赵小河,直想像儿子小时候一样将他按倒在地暴揍一顿。奈何早已成年的儿子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自知动不了手,骂也不解气,只能连连恶咒自己出气。
“爸,你听我说……”
“叔,你家初三还要办酒?!”赵志阳暗示赵小河不要出声,抢了话笑着轻问。
“你家不办吗?”赵正金气呼呼地反问他。
“不办啊,不止我家不办,全村人都不办呢。主要是现在肺炎太严重了,因为这个到处都要封城呢!一桌人中有一个感染了肺炎,其他人都得遭殃。虽然肺炎的治愈率还算高,但谁愿自己或家里人成为不幸的那个呢?不办酒席就是对自己和家人还有亲戚负责啊!只要身体健康,以后就不怕没有一起喝酒聚餐的机会。现在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都要求不办酒席,正月也都不走亲戚。叔,你不知道这事儿啊?”
听到赵志阳的提醒,赵小河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赶紧陪着笑接话:“爸,三福村正在组织族长们开取消年祭的会呢。”
“真的要取消年祭?!”赵正金诧异地坐直了身子,不再抗拒赵志阳给他量血压。
“不是真的要取消,是已经取消了!不取消不行啊,没有什么比赵家洲全村人的命更重要的!叔,你不知道武汉那边因为肺炎死了不少人呢。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啊!”虽然还没完全确定取消年祭的事,但赵志阳觉得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先把结果说出来劝赵正金,一边替他检查身体。
“爸,年祭是真的取消了,大伙在大群里都说开了呢。”陈兰兰附和赵志阳的话,以表明确有其事,“很多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办酒用的提花和鸡鸭鱼,都在商量是腌还是天天大鱼大肉地吃呢。”
赵正金虽然用的是智能机,却只用老年机的功能,虽然也有微信号,也加了村里的大群,但他的微信号除了和外孙视频,别的时候都懒得看一眼,所以他并不清楚陈兰兰说的那些。
“我妈准备今年办酒全用腊味,腊肉腊肠腊鱼腊鸡腊提花加板鸭,晒了几杠呢。她说腊味儿不能留到天热,准备天天吃腊味,只怕到时候我们全家人出的汗都是咸的。”赵志阳笑呵呵地接话。
“四房那边能同意?”赵正金的情绪已缓了很多,却仍是不信。
见父亲说这话时瞟了眼自己这边,赵小河马上应声:“都同意了!四房那边还准备把本打算用在年祭上的物款捐给村里,以助村里更好地开展防疫工作。”
“谁和你说的?”
“年祭的物款是方老师负责的,是方老师主动给我打电话说的,老丁公已经同意了。对了,为了支持村里的防疫工作,还有很多村贤捐了钱,二十万呢!”
“捐了这么多钱?!都有哪些人捐了钱?”赵正金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华祥带的头,他捐了三万。回头三福叔会公布捐款名单。”
赵正金听言竖起了大拇指:“华祥真的非常有家乡观念,每次村里搞什么活动,他都是顶力支持的。有这么大的胸怀,也活该他当大老板。”
趁这说话的功夫,赵志阳简单给赵正金检查了下身体,见没大恙也算放了心,用眼神把结果告诉了赵小河。
“叔,你有高血压,以后不能动不动就这么激动,回头我给你开点药送过来。”
“好,那就辛苦你了。”赵正金已经完全消了气。
如果只是自己一家或村里少部分人不办酒,那于情于理他都是不会同意的,现在见取消年祭,全村人都不办酒了,他也就没多话说了。
“估摸着两个老姑姑还在咒我,我得赶紧把村里取消年祭的事儿告诉她们。”赵正金说话时已经起了身,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陈兰兰暗暗指了指赵正金的背景,有些后怕地冲赵小河低低出声,“接电话接得好好地,人就直直地往后倒,要不是我正好就在爸后面,扶得快,后脑得撞在货架上。还好人没事儿,要不然这个年是没法过了。”
“年祭是赵家洲的大事儿,像正金叔这样生气的,可不只他一个,我这半下午功夫都走好几家了。”赵志阳笑着收拾药箱,“病人没把我吓死,倒是差点儿让你的电动车给摔死了。”
“你没事儿吧?”赵小河才想到自己之前的粗暴,赶紧道歉。
“还好我了解你的脾性,早就做好了准备。行了,你也要回村去开会吧?顺便载我去卫生所吧,再给正金叔拿点药来。”
“好。”
赵小河飞快叮嘱了几句陈兰兰照看好家里人,转身快步出了超市。将电动车调头,这回等赵志阳坐稳了,还故意连问了好几遍坐好没,才笑着启动车子。m.χIùmЬ.CǒM
将赵志阳送回卫生所时,经过村委会时见门口院子里虽然摆好了十来把椅子,却一个人都没有,他很奇怪,等赵志阳拿药的空档,他飞快将电动车骑进了村委会,见会议室里也空无一人,赶紧给赵三福打电话,得知赵三福带着房族长们去了老族长家后,他问要不要自己过去。
“你不用管这事儿了,去卡点看看,再问问巡逻宣传队的情况。”赵三福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出赵三福话语中带出的轻松之意,知道这事基本搞定,赵小河也总彻底松了气,唱着军歌进了卫生所,带上药回家,准备先到村东卡点看看。
走到村东道半路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站住!别走”的喊叫声,他赶紧定睛往前看,就见迎面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正飞快地往村子里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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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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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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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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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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