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容华呵斥道:“站住!”
佩菁虽是沈贵妃身边的宫人,到底是个奴婢,淑容华这个嫔妃唤她,她停下脚步,神色如常的道:“不知淑小主还有何事?”
淑容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佩菁姑姑手上拿着的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流云锦吧,难不成是姜太后赏赐到咸福宫了?”
沈贵妃仗势欺人的事儿她在宫外就听说过,只是入宫之后,沈贵妃也没欺负到她头上,两人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这流云锦如此难得,还是寿康宫里出去的,她身为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莫说是几匹流云锦了,即便是太后娘娘私库里无数珍玩,她都比旁人更有资格拿!
不管太后娘娘和姜家曾有过什么过节,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血浓于水,即便是有天大的怨气,入宫后几十年金尊玉贵的生活也早该让她消气了。
淑容华愿意对姜太后伏低做小,殷勤备至,那是因为她早就将姜太后私库里的收藏视为己物。
所以,在淑容华眼里,这流云锦本就是她的东西,先是懿婕妤那个贱人,再就是沈贵妃横刀夺爱,还真当自己没脾气吗?
奚宛筠就站着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佩菁和淑容华争执,瞧着淑容华那幅神情,脸上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虽碍于淑容华的位分,佩菁不敢太过放肆,但她本就是代表着咸福宫的脸面,这等时候,自然也不必客气什么。
“这就不劳淑容华您费心了,这三匹流云锦已是我家娘娘的了,您若是想要,不如去别处瞧瞧?”
佩菁看似好脾气的反问了一句,却把淑容华气的够呛。
狗奴才!阖宫上下就这么三匹流云锦,她就是在宫里逛遍了,也找不着这等东西!沈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果真嚣张!
“哦?那我就瞧上佩菁姑姑手上这几匹流云锦了呢?”
说着,淑容华直接伸手,强硬的从她手上夺走了托盘上的两匹流云锦。
若是沈贵妃本人在这里,淑容华自然是不敢直接这么莽上去的,可佩菁毕竟是个奴才,她偏要如此,能奈他何?!
毕竟这三匹流云锦本就是佩菁从懿婕妤手上抢的,那她过来也抢上两匹,又有何不可?
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反正抢人者,衡被抢之。想来她即便是抢了,在懿婕妤眼里沈贵妃也拉了大半的仇恨。
只是淑容华心里的火气到底没发出去,抢了两匹流云锦还不算,还当着毓秀宫众宫人的面儿掌掴了沈贵妃跟前的大红人佩菁姑姑。
佩菁姑姑代表的就是沈贵妃,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禹皇后和沈贵妃针锋相对之际,禹皇后也没让人掌掴她。区区一个淑容华,也敢对她动手?
一向被众人追捧的佩菁姑姑被淑容华一巴掌打懵了,直到回过神来,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眼眸里才浮现迟来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淑小主,奴婢是咸福宫的人,即便是行事有所差池,也自有贵妃娘娘管教,小主这般越俎代庖,这是想代掌凤印吗?”
禹皇后养病,沈贵妃和诸位嫔妃一齐执掌后宫大权,说到底,眼下管着后宫上上下下俸禄和份例的人可是沈贵妃,淑容华敢如此落沈贵妃的脸面,这是也想争一争后宫大权了?
佩菁在沈贵妃身边里见多了阴谋诡计,淑容华今日的行为和动力,片刻间就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认为淑容华这是拿这流云锦作筏子,想要争一争那后宫大权。
禹皇后养病,两个贵嫔一个不顶事儿,一个在禁足,沈贵妃若是被训斥,宫中位分最高的就剩下淑容华了。
而淑容华又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后宫大权落到她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表面上是在论这流云锦的归属,实际上却是剑指凤印。
佩菁想通了这个关节,对于这三匹流云锦更是当仁不让。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了,当即就伸手去抢了回来。佩菁动手去抢,淑容华身边跟着的宫人也去拦,两波人就在毓秀宫里闹开了,好端端的大殿宛如菜市场。
因为拉扯之际,推推搡搡的,让两边的人火气更甚,淑容华跟佩菁大打出手,连发髻上的首饰掉了一地都没注意到。
奚宛筠好好欣赏了两波人狼狈的模样,那边迎贵嫔身边的珺兰姑姑才姗姗来迟,带着人拉架。
至于为什么懿婕妤的宫人不敢上前,懿婕妤刚被人抢了东西,心情不好,他们不去触霉头就罢了,还跑去帮咸福宫和含章宫的人,他们是嫌命长吗?
他们可是毓秀宫的人,其他宫里的人来欺负他们的小主,碍于两尊大佛的份上,他们不敢拦,眼下见他们打起来了,自然也不会拦。
所以直到珺兰姑姑姗姗来迟的过来询问缘由,两波人都打破了几个人的脑袋。
当然,淑容华毕竟是个主子,即便是动手,身边也有奴才护着,最后倒霉的自然是两边的宫人。
咸福宫和含章宫来人,迎贵嫔自然是接到了消息,只是奚宛筠让人给她送了口信儿,让她不必过来掺和,等她们掰扯个差不多了再过来走个场子。
总之,出来走个场子的珺兰姑姑,瞧见两边宫人的惨状,虽心有不忍,到底脸上没表现出来。
宫里奴才的命不值钱啊,说死就死了,也不会有人讨个公道,左右宫里还会有下一波奴才进来。
所以宫里的奴才才要跟对主子,跟不对,刚进宫,刀就被人架到脖子上了。
虽然迎贵嫔没有太大能耐,但比起其他宫里的嫔妃,对奴才很是和善。
珺兰敛了心神,无视这混乱的场面,神色恭敬的行了礼,便出言道:“不知淑小主驾到,奴婢有失远迎。我家娘娘在今日头疼犯了,眼下正在休息,听闻小主来此跟人闹了一些不愉快,特来让奴婢询问一番。”
淑容华如今确实称不上多好,她来时的华丽宫装已经被撕扯的有了褶皱,美丽的裙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踩上了几个黑黑的脚印儿,在华美的宫装上格外显眼。
当然,更显眼的却是淑容华脸上有一道利器刮出来的血痕。
因为脸上猛然一疼,淑容华手上的拽着的流云锦的掉在地上,很快被佩菁给抢了过去。
珺兰心里暗暗吐槽:这些人个个都把宫规和体统挂嘴边,抢东西的时候倒是忘了。有本事找太后娘娘啊,一群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太后娘娘一开始赏赐的就是懿婕妤,而懿婕妤是他们毓秀宫的人,抢懿婕妤的东西,就是抢他们毓秀宫的,珺兰心里自然瞧不上咸福宫以及淑容华的作态。
沈贵妃好歹要点脸,只是让佩菁姑姑过来抢,淑容华就让人无语了,堂堂一个主子,亲自过来行这强盗之事,还真是觉得有了太后娘娘,她就能安然无恙了?
笑话!懿婕妤简在帝心,又被太后娘娘赏赐,淑容华这个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在宫里就是个笑话。
现下一个个的抢东西抢的厉害,殊不知,人家懿婕妤巴不得他们把毓秀宫东配殿都搬空呢,遇到这种对手,活该人家懿婕妤步步高升!
珺兰心里吐槽,旁人自然不得而知。
她带着正殿那边的宫人象征性拉了拉架,不知他们两波人是打累了,还是理智回笼了。总之,也能说正常说上几句话了。
佩菁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仪容,神色自若,在别人家的宫里又是抢东西,又是打架的,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给贵嫔娘娘和懿婕妤添麻烦了,待我回禀了我家娘娘,届时此事就交给娘娘定夺,不会让贵嫔娘娘难做的……”
说着,就带着两匹流云锦和身后的宫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淑容华怕自己伤了脸,带着一匹流云锦匆匆离开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珺兰姑姑看着这两波人离去之际,丝毫未放在心上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一抹火气。
她愤愤不平道:“懿小主就这么由着她们去了?”
奚宛筠倚在雕花的门框上,看着一地狼藉,心情却是甚好。
她漫不经心的说道:“东西是她们非要抢的,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儿,就跟我无关了。”
“不过一月,毓秀宫最近都见了两次血,也太晦气了,玉筝,让人去殿中省领一些艾叶回来,烧了熏熏,除除晦气。”
珺兰本还在为懿婕妤鸣不平,眼下见她心中有成算,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小主心中有数便好,有什么事儿尽管通知奴婢,公主近日胃口大开,精力旺盛,白天晚上都闹腾的厉害,娘娘这几日忙着哄公主,都没什么精神,现下正在补眠。”
奚宛筠倒是理解,迎贵嫔是个好母亲,除了偶尔让嬷嬷带,只要她有空,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自个儿带,小的时候还好,眼下公主大了,自然就精力不足了。
她若有所思道:“公主都会说话了,算算时间,现下也能试着让公主学着站了,不过也不能久站,等以后学走路的时候,还是要让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一趟,让太医瞧瞧公主的身体如何……”
“我之前听闻小孩子骨头脆,太早学走路对身体不好,身子病弱一点的,年纪轻轻就落下了病根。女儿家身子骨本就纤弱些,公主又是娘娘的掌上明珠,咱们就是再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珺兰姑姑见奚宛筠说起这些,脸上的神情又温和了几分:“懿小主说的极是,娘娘也说公主近日精力旺盛,在地毯上各种爬,今日更是自个儿坐了起来,想来过不了几天公主就该自己试着站起来了。”
奚宛筠跟珺兰说了几句,送走了她,便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披了个大氅儿,一手提着灯笼,一边攥着一个精致的陶瓷瓶,领着几个宫人,趁着昏黄的天色,往寿康宫去了。
她料想淑容华抢了那流云锦是不敢去寿康宫的,但她也不是吃个哑巴亏的性子,所以淑容华不去,她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等奚宛筠到寿康宫的时候,那边已经准备落锁了,瞧见懿婕妤踩着月光而来,自然是连忙迎了上去。
“奴婢给小主请安,小主可是有急事要寻太后娘娘?”
不等奚宛筠回答,那宫人就自顾自说道:“太后娘娘现下正在小花园饮酒,尚未安寝,奴婢领您去小花园吧。”
毓秀宫那边发生的事儿虽然性质恶劣,但因为有沈贵妃压着,没人敢大张旗鼓的议论,也就是私底下传几句,眼下寿康宫这边还未收到消息呢。
奚宛筠感激的说道:“多谢姑姑提点。”
临走之时,玉筝还往那宫人手上塞了一个荷包。
奚宛筠虽有腰牌可以随时进寿康宫而不用通禀,但她却识趣的让宫人去告知姜太后一声。
眼下也到了寿康宫,她脚下的步子却不紧不慢的,一点也没之前赶时间那般匆匆。
等奚宛筠不紧不慢的到了小花园,姜太后知晓她前来,已经让人添了一套酒具,上好的红梅瓷杯栩栩如生,趁着这微凉的夜风,颇为应景。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姜太后今日似是心情不错,说话的时候迎风送来丝丝酒气:“好孩子,左右也没旁的人,不必如此多礼。”
然而奚宛筠却没听,而是径直跪在了冰凉的石板的,声音低而清晰。
“娘娘,嫔妾今夜是来请罪的。娘娘赏赐下来的流云锦,嫔妾没能护住,还险些闯下弥天大祸……”
姜太后一听这话,再加上冷风一吹,微醺的酒意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起来说?地上凉,你身子又不好……”
说着,姜太后就要起身,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起身的身子微晃,她一手抚着额头,忙吩咐道:“还快把人扶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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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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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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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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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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