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药酒揉脚踝,疼得冷汗浸湿长衫,但痛过之后,反倒酸酸涨涨,缓解不少。
她心下一松,摇摇还剩小半瓶的药酒,重新给她放置在原处。
屋里没有窗,灯光源自一个小小四方匣子。
她凑前去,仔细看了看,“没有电源线,是蓄电使用的吗?”
她单腿朝着铁门跳去,握着门把一转,闭合的铁门嘎吱嘎吱,轻轻弹开一条缝。
阿米只是合上门,并没有将她反锁在里面。
辛守瘸着腿,不敢冒然出门,只透过缝隙往外看了看。
外面还是漆黑不见天光的样子,只是那些映照在钟乳石上的灯光,黯淡了下去。
她轻轻合上门,重新坐回沙发里。
现在,对于昼澜谷的人来说,她是一具谜狱逃出来的尸体;对于谜狱来说,她是侥幸逃脱的闯入者。琇書網
横竖是个不能见光的黑户。
辛守想要将走过的路线图画出来,方便汇合后,给晏归辞他们看。
她重新起身,满屋子找起纸笔来。
她没好意思去拉阿米的抽屉和柜门,只在一目了然的台面上翻找着,没找到纸张,倒是找到一把笔。
笔很多,足足几十支,或粗,或粗,或长或短,用一根丝带,稳稳地捆扎在一起。
她抽了抽,竟然没能抽出笔来。
她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丝带打出来的结上,倒不像是死结,就是不知该从何解开。
多看两眼,辛守便觉得这结有些熟悉,很像她在从尸潭旁边的通道里冲出来时,兜住她的那张网,固定的结头,好似与这个结一样。
只是那结头,年岁久远,一碰就朽了。
她拨着结,细细研究着,忽而一声轻响传来。
她旋即回头,看见小铁门推开,阿米一身寒露,出现在门口。
辛守放下那捆笔,踮着脚,跳过去问:“回来的这么快?可是打探到消息了?”
阿米眉头皱成疙瘩,警惕道:“你在找什么?”
辛守张口胡诌:“吃的。好饿!”
她怀中的猫儿适时地冒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喵呜一声,已示附议。
阿米反锁好门,径直走到墨绿色的储物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盒油纸包裹的点心递给她,“将就吃。”
辛守接过点心,道了声谢,然后一边拆油纸,一边好奇地盯着她惨白的瞳孔看,“你真的看得清?”
“嗯。看得清。”
阿米这一次,倒是回答的爽快。
辛守的小心脏却咯噔一跳,表情多出几分畏惧来,带着侥幸问:“莫非,就只有我误以为你瞎?”
阿米轻笑,“除了你,都以为我瞎。”
辛守手里的点心,僵在嘴边,咽了咽口水,问:“你怎么能这么轻淡的……讲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莫非……”
阿米嗤笑,“放心,本圣侍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辛守抚着心口,摁了摁,又大着胆子问:“那你这眼睛,是病变?”
阿米双瞳一抖,坦诚道:“隐形眼镜罢了。”
辛守又盯着她眼睛细细看去。
阿米眨了眨眼,先前的空洞一散而失,多出些灵泛来。
辛守越发纳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按照阿米话里的意思,她竟是除开本人,唯一知晓真相之人。
这让辛守倍感压力,试想她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何德何能?
她嘴里的点心都变得味同嚼蜡起来。
或许是看出她的不信任,阿米无奈叹气,“我们可以合作!”
辛守这才眼睛亮了亮,嘴里的点心多出些滋味来,赶紧问:“怎么合作?干翻谜狱,还是权压昼澜谷?”
阿米淡淡道:“搅乱此道,助我出去。”
辛守指指上面,“你要跟我们逃出去?”
阿米点头。
辛守又问:“为什么?你可是堂堂圣侍,虽然我不知道圣侍是什么,可那些人都跪你,且你住在最顶层,屋里用度皆是上乘,还有昼澜谷的拥戴。据你所言,昼澜谷在五十年前,占下此地三分之一的区域。所以,昼澜谷扎根下的势力,由来已久,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逃离舒适区?”
阿米见她虽表现得一副傻样,却心有城府,便如实道:“找人。”
辛守眉尾一挑,“你自小生活在此地,需要找什么人?”
阿米无心回答,但见她目光灼灼,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立即转移话题,说道:“谜狱那边,今日确实抓进两个闯入者。”
辛守吓得一激灵,什么疑窦都暂且按下不表,急忙问:“你可有打探清楚是哪两个人?确定只有两个人吗?是死是活?”
“确定只有两个人,且都伤得不轻,城里很多人瞧见,是谜狱监卫抬进的城门。”
“他们伤在何处?”
“一人肩头带血,一人小腿肿胀,上午从城门拉入时,已经奄奄一息,动弹不得。”
辛守浑身瘫软地摔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忽冷忽热起来。
阿米见她一副天塌地陷的悲戚状,问:“横着进的那两人,属于你未婚夫、弟弟、绑架犯中的谁?”
辛守心口一重,低头看去,是那只猫儿,正做心肺复苏似的,不停用小肉垫子踩着她胸口。
她微微坐正身体,喃喃道:“你可有问清,小腿肿胀之人,是伤的哪条腿?”
阿米指向右小腿。
辛守长吁一口气,回答:“那你看见的,肩头受伤之人,是绑架犯;腿受伤之人,则是我的弟弟。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阿米摇头,“不清楚,人已经抬进谜狱,就不在我们昼澜谷可渗透的范围内。”
辛守愁眉不展,忽而又说道:“你借我一身白袍吧,我想出门,晃一晃。”
阿米:“你找死?”
辛守摇头:“不,我找第三个人。”
“你的未婚夫?”阿米脸上多出些玩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扔下你弟弟诱捕绑架犯,趁机独逃?”
“你的想法,很有敌意。”辛守直接一瘸一拐走向墙角,取下上面的白袍。
阿米双臂环胸,静静看着她穿戴,并没有阻拦。
这时,铁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圣侍,谜狱有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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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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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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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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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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