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的房间外没有警察,只站在两个一脸睡意的山庄安保人员。
他们一左一右,表情困倦地靠着墙壁打瞌睡。
晏归辞的突然出现,把俩安保吓得不轻。
“晏、晏先生。”
现在山庄里,谁都知道这位与警察交好的先生,就是大小姐老板的未婚夫。
他问:“警察在哪儿?”
一个安保人员恍恍惚惚地乱摇头。
另外一个安保人员,则指向洗手间的方向。
晏归辞刷卡进屋。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那些做过标识的物证都还摆放在原处。
他径直走向卧室,用力将辛守睡过的床垫掀开,顶起,靠着墙壁立住。
然后又才摸向床垫下,靠近边缘的几块凸起。
他用力一扯,一张半掌厚的薄款床垫,掉落下来一个角,露出部分独立筒弹簧。
“辛守……”
他先前在掀开床垫一角检查时,手感上明明有过重力的失衡,却以为是床垫的分区设计,导致填充物不一致的原因。
现在看来,那时候辛守,就被藏在床垫里。
可是现在……
晏归辞看向那完全能容下一个成年人的空间,手指深深嵌进床垫里。
周舟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门口两个安保人员神色有异。
他心里敏锐地一咯噔,问:“怎么了?”
两个安保人员指指里面,“晏先生进去了。”
周舟松一口气,拍拍他们肩膀,“两位兄弟,辛苦了,这么晚还被我临时拽来帮忙,你们继续去巡楼。这里有我。”
他推门进去,大咧咧喊道:“晏哥,筑心阁那边有什么进展吗?我们凛队呢?”
周舟推开卧室门,入眼的就是一张侧立靠墙的大床垫。
床垫像张嘴巴一样,被暴力撕扯开,耷拉的下颌,是一张同色同款的床垫,只是更薄一些。
上颌则是更厚的床垫,不过里面有三分之一的空间被掏空,四周只有软支撑,没有弹簧筒。
周舟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飙升到脑瓜仁里,他战战兢兢问:“这里……这里可以藏人?”
晏归辞的手,被断裂的弹簧划破,鲜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落。
他眸色黯淡,置若罔闻,思绪游离在外。
周舟直觉犯了大错,“辛小姐她,是不是被藏在床垫里?”
他围着床垫,上蹿下跳地检查,急得后背一茬一茬冒汗,“她人呢?辛小姐她人呢?”
晏归辞瘫软地坐在床边,后脑勺抵着墙壁,不断磕碰,用疼痛唤醒身体的支配权。
他指向门口,“让外面的保安,进来。”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不破被浓雾掩映的山庄。
原本暂歇的雨势,这会儿又开始淅淅沥沥起来,敲打在玻璃窗上,就像是叩击心扉的催命铃。
凛风峤黑着一对熊猫眼,脚步踉跄地冲进辛守失踪的房间。
他看见晏归辞举着血淋淋的手,握着个冰袋,摁在额头上。
“你头怎么了?”
“提神醒脑。”晏归辞虚弱地瞥向卧室的方向,“那里面,藏有一些不知名的药物,我不慎闻过一点,身体酸软无力。”
凛风峤已经从周舟哭天喊地的电话里,得知过大概情况。
他走进卧室,看见那面被掏空一小半的床垫,顿时气得心口一闷。
他使劲搓着脸醒神,那条蜈蚣形的疤痕,变得愈发瘙痒。
凛风峤走出卧室,问:“那两个保安呢?”
周舟大气都不敢出:“关在隔壁。”
凛风峤冷眼一瞪,“跟保镖一间屋子?”Χiυmъ.cοΜ
周舟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隔着,单独关着,另、另外一间,隔壁的隔壁。”
他语无伦次,脑子乱成一团麻。
宁唯头发蓬乱,站在周舟旁边,等着被训斥。
凛风峤看俩小年轻一眼,张张嘴,骂人的话打个转,又咽回肚子里,他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是让你们俩,至少留一个人看守现场吗?”
周舟抢先回答:“是我想显示绅士风度,让宁唯先回去休息,结果我又憋不住闹肚子,正好遇见山庄的安保巡楼,我就让那两位兄弟,帮个忙,在门口站会,不准其他人靠近。”
凛风峤挥手,“把保安叫进来。”
晏归辞在此前,已经询问过一轮保安,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停留在凛风峤脸上那条越发红肿的蜈蚣疤痕上。
两个保安进来,颤颤巍巍的,虽然依旧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因为回答过一轮,这一回言语更顺畅些。
其中一个保安回答:“我们在等周警官返回。这期间,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他在说到“闲杂人等”时,略微哆嗦一下,然后看向晏归辞,将刚才晏归辞点出来的话,再次跟凛队复述道:“只有一个警察进去过,他说要带一些现场物品,送去天堑那边,好顺索道滑到对岸,参与最早一批次的物证检查。”
另外一个警察补充道:“他推着一个小拖车,上面有好几个贴着警示标志的集装箱。他还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威严,所以我们,不敢多问。”
两个保安说完,十分委屈地一起看向周舟。
周舟被他们盯得良心不安,如芒在刺。
凛风峤挥手,示意宁唯先将那两人带出去。
周舟这才压低声音,悄悄解释:“凛队,您说辛小姐的失踪,要保密。所以我就随口编瞎话,只说辛小姐丢失贵重物品。现在房间需要痕检确定犯罪线索,让他们务必守好门口,别让其他人钻进去,破坏案发现场。我哪想到……”
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半吊子,会如此松懈;也没有想到,凶手竟然堂而皇之地冒充警察,在安保眼皮子底下将人转运走。
周舟捂着肚子,这会儿觉得刚拉空的肠胃,又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势。
他憋白一张脸,两条腿不安地扭动起来,小声哀求道:“凛队,我……总不好破坏现场,随地大小便嘛……”
凛风峤甩起一脚踹过去,差点把周舟踹得当场喷裤裆!
他骂道:“老子当年干蹲守的时候,化粪池的水漫到鼻尖都他娘忍着!滚滚滚!”
周舟捂着屁股,飞快冲向回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晏归辞忽然起身,朝着凛风峤步步逼近。
他停在咫尺距离,抬起血糊糊的手指,摁向凛风峤老脸上的旧疤痕,问:“凛队,你这伤口,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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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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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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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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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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