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挂电话后,车就右转进服务区。
服务区正好能看到位于明长城东端的山海关。
山海关,我在书上学过的,向北是辽西走廊西段,地势险要,为古碣石所在地,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
山海关。
巍峨的关楼,伫立在明长城与大海相交汇的地方,一眼望去,波澜壮阔。
风宴戎在服务区等我们,看见我们来了,主动下车,拿了文件让我们签,那是确认入关的文书。
文书写:「一关之隔,界关外中原大地之线。山海关内,法令禁行。」
又有小字说明。
一,只有关内仙家能用法,文书签后,不能更改,代表认可不用法,非得关内允许,擅自用法者,酌情受仙司审理,重者押入长白山狱,酌情量刑。
二,地府对山海关只收不审。
凤宴戎告诉我,这意思是地府只收魂,不负责审理,一般山海关有自己的羁押方式…这种管理模式让我想到「一国两ce,两zheng」,嗯了一声,说,“玄沉墨应该不受影响。”
我爸问玄沉墨是谁?我愣了下,淡淡的说是陈墨的真名。
我爸哦一声,说,这文件也看不懂,不过,那关内允不允许的,咱也都不会…说完,大手一挥签了。
我妈也跟着签完,凤宴戎就笑笑收走文件说叔叔阿姨,这也就是走个形式,接着看我。
我还没签。
爸妈是走形式,可对我来说不是。
我爸妈这时想到什么,说签了吧,说这也是姥姥的意思。
我听到姥姥才又抬起头,问我姥姥回来了?
爸妈说不是,是凤宴戎转达的,凤宴戎点了头,说一会儿告诉我,我想了下,看了看尾指……终于抬笔签字。
签署完毕,凤宴戎就把文书丢回车里,说我们随时可以入关了,他都安排好了,眼看我爸妈就要回车上,我看了眼山海关外,忽然站起来说,我想去山海关前的海边走一走再去。
他们都同意了,凤宴戎跟我一起走。我爸妈借口吃饭,没跟我们来。
沉默的走了好一会,我抵达海边。
在浪涛里,凤宴戎低低地对我说,山海关以里是关里,以外是关外,那些脏东西过不了山海关,等入关,一切就都过去大半了。
我也知道过了山海关,就是东北,问他转达姥姥的话,是什么意思,姥姥什么时候让我来山海关的?
凤宴戎就说,他这两天做事路过白云观,去叩了山门,孙婆婆出来说的,说现在唯一能保住我的就是山海关,姥姥算出来,那波势力就是怕我去山海关,才故意引发黄皮子的战争,先杀我的后路。
我听完,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过了会才说知道了。
凤宴戎又说,孙婆婆还转告我,说她和姥姥闭关下山后也会来山海关助我,让我不必担心。
我真很想说,不需要谁来助我,我只要他们都能活得健康,平安,快乐,可是——
我不配,我也不具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半天,我问,“凤宴戎,我现在就在山海关前,他们怎么不来找我呢?”
凤宴戎一愣,说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动手,因为稍不注意就跑到山海关里了,白搭。接着说,让我别太难过了,四叔的事,节哀顺变,又说玄沉墨去那边处理了……
我说我没有难过,是不理解,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所有经文都在告诉世人,作恶多端是要受到报应的,就算没有报应,也是有福报抵扣的,等福报消耗完就是要还债!
所以,我真的拼命的行善了,我不作恶,一心向善,可——
厄运还是一次次降临。
而尽管如此,曾经的我,还是以为,只要我努力,我避一避风头,我忍让,我一切向善,向好……
那就总归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
到头来,我保护不了我周围人。
就在我昏迷之前,我这双颤抖的手上,四叔的重量是如何一点点消失的,我永远也忘不了。
“凤宴戎,我宁可自己被雀火烧死,或当初被黄皮子咬死,我也不想我周围任何人离开……”
我说完蹲下来,在海边抱住我自己,双手隐隐发抖,我真的想跟那群黑暗的势力拼了,哪怕用雀火烧死我自己…我也要拼了。
凤宴戎也蹲下来,说,别难受了,四叔的死是命定的结果,从九邪灵出现的时候,就命定了要有祝由门的人来承担。
我抬起头忽然站起来,说——
“命定的结果?凤宴戎你认命了是吗?你告诉我命定,我告诉你——没有命定!
不过是一切都掌握在强者的手里。
全看这双手够不够强。
所以……凤宴戎大哥,我不想避你了。
请求你,教我术法,蛊也好,什么都好……”
我说到最后,眼泪被海风吹落,我定定的看着凤宴戎,这一刻,全想通了。
什么胡盛世,凤宴戎,玄沉墨……任何人我都不避了。
“山海关内也好,关外也好,黄皮子也好,我不管它背后是不是恶势力挑唆,不管谁,要再来招惹我和我的家人,那梁子就结死了,什么作恶,什么行善,我都不管了。
我只要他们——
血债血偿,加倍偿还。
背后的玩意,还有陈楠,我知道你们还在关外看着我,你们都给我听好了——wWW.ΧìǔΜЬ.CǒΜ
欠我四叔的命,我要你们魂飞魄散来偿。”
“江萤……”海边,凤宴戎愣了下,然后才说:“好,想学什么都可以……大哥教你。”
我说了一句谢谢大哥,站在大海前,半天才转身往回走,边走,我边觉得自己身上在沙滩上掉落着什么……
我没回头,继续走。
我知道掉的是谁。
那是死去的自己。
是上次在重市的海滩上,小小许愿千里共婵娟的小江萤。
她这次的长大,也许,不叫长大。
应该叫死去,蜕皮。
沙滩上不好走,有很多沙子灌到我的脚里,也许还有贝壳,一下下摩挲皮肤,很疼,但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前路,也许我还会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但——
我只要活着,就会努力走下去。
带着四叔的命走下去。
凤宴戎跟着我好半天到了堤坝上才介绍说,他凤门最厉害的是蛊毒。
这蛊毒,是非法非术的存在,在山海关可行,算享有盛名。
蛊毒大可给妖魔鬼怪下,小可给人与万物下,我身上的蛊,届时自己研究透了的话,说不定更容易找到解除的办法。
我这时已经整理好情绪,或者说只是把情绪压下去,说可以的凤老师。
凤宴戎愣了下,说“还是叫大哥好点”顿了顿,说要不哪天立个坛,做个仪式,正式认过去,虽然我是掌门……但认个干兄妹是没问题的。
我说择日不如撞日,他定日子最近就可以。
凤宴戎浅笑说那可真是赚了,因为这样一来玄老都要叫他大哥…
说起玄沉墨,我就想到他刚才说玄沉墨去处理「我家」的事,正想问,突然,听远处传来争吵声,凤宴戎说那声音好像是胡盛世周围的女烟鬼?
换之前,我大约就转身走,避嫌!可现在,我看了一眼,说:“过去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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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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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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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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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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