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臂,隔空一扯,那块红布便已脱落,而完整的雕像本尊也已映入众人眼帘。
那是一尊两三丈高的石雕,隐约可瞧出是个人形的轮廓,但除此之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文官是武将,是凡人还是修士,那可就要全凭丰富的想象力去猜了。
“黄哥,咋样?可还中意?”
杨洛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询问黄佰川。
在他想来,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莫不如赌上一把,就赌他这位黄哥……眼瞎吧。
黄佰川渐渐从讶然失神中恢复过来,一时间脸色是晦明晦暗,“这……这又是个什么?!”
“黄哥素来以‘玉面书生’的称号而名动江湖,鲜有人见过您的真容,而这尊雕像也正是为您量身打造。有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香案香炉烛火之旁!黄哥,就这创意,老弟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的,您觉着呢。”
杨洛也是实在被逼到份了,这才绞尽脑汁编排出如此一套有板有眼的说辞,这小嘴巴巴地,是真能忽悠。
黄佰川抓了抓头发,似是深陷于美妙的遐想中,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可又总觉着哪里怪怪的,说不出的别扭。
“黄哥!您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是不是这就可以开头炉、敬头香啦。”ωωω.χΙυΜЬ.Cǒm
杨洛从香案上抓起一把香,除黄佰川之外,他给每人手上都分发了三根,而后打着火折子先将自己手上的三炷香点燃,就那么恭恭敬敬地等待着黄佰川发话。
黄佰川沉默了良久,终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得嘞!几位哥哥,咱这就给黄哥的神龛开头炉、敬头香,抓紧时间都把各自手中的香给点着了吧。”
杨洛的小动作不可谓不麻溜,才屁大会儿工夫,就已帮着大家点燃了手中香,然后又组织大家面向雕像站成一排,虔诚的拜了三拜,才将各自手中的香火逐一插入香炉碗里。
“黄堂主,请上座!”
“黄堂主,请喝茶!”
“黄哥,往后这洛河塘的各间商铺可就都由您来罩着啦……”
礼成之后,杨洛又是溜须、又是拍马,把个黄佰川捧得是高高的,就是再有什么想不通的烦恼也都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我去!想不到主公这张嘴皮子竟然如此溜,连黄哥这样的江湖前辈都被吃得死死的,看来以后我还真是得向主公多多学习呀。”
熊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其内心的钦佩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则,就在杨洛本以为蒙混过关、大功告成之际,黄佰川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又突然一敛,一本正经地向其问道:“小子,你可还记得黄哥曾向你提过的一件事?”
杨洛蹙了蹙眉,好像没什么印象,于是也就摇了摇头。
黄佰川对此也不恼怒,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地开口,“哎,看来你当时是真没怎么上心,也罢,那黄哥就再向你重提一回,你可愿意成为我黄堂地马?”
“哦!原来是这事啊!”
杨洛恍然,立马赔笑,“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而且我还正帮黄哥您在俗世中物色着呢,假以时日,定能给您物色出很多匹快马来,到时任凭您随便挑着用。”
此话一出,姑且先不论黄佰川会作何感想,反正在场的几位是心有灵犀的都想到了一处。
尤其当属黑三和白五的反应最为强烈、表情最为夸张,敢情他们这位主公急于优先培养斥候的真正原因,竟是要给黄哥当地马呀!
这可真是把他们瞒的好苦!
“杨小子,你莫不是还真以为你黄哥这黄堂地马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堪当重任的么!”
黄佰川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杨洛,把杨洛看得是浑身都不自在,就仿佛正被一头洪荒猛兽视为猎物、牢牢盯死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内心紧张与慌乱,渐渐地,才从恐惧阴影中摆脱出来。
经过反复思量,他料定,眼前这位黄哥应该并非是冷血弑杀之人。
这一点,通过那一晚在当地鬼市中的初遇就能看得出来。
若非那两个假扮商客竞价的鬼差将其逼到了绝境,只怕黄哥也不会轻易下杀手。
而且,当时黄哥好像还曾说过,若干年后,那两个鬼差若不是罪恶深重之辈,便可在两界山下的‘酆都城’获得重生。
由此可见,其本性是不坏的。
其次,黄哥能不图财富、只求功德的为百姓分忧,解救世人于疾苦,这也足以说明,其心地是善良的。
再者,通过那一晚与蛇小宝的交谈,也能看出黄哥把情义二字看得极重。
综上种种,杨洛这才把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
“黄哥,那你又为何会选中我呢。”
他抬起头,也不再对黄佰川投向自己的冷厉眼神感到发怵,就那么语气平淡地问着。
闻言,黄佰川突然笑了,笑得是那样坦荡与真诚,“自然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喽。”
“我又有何与众不同?”
杨洛用一根手指将自己鼻尖上的细密汗珠抹去,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一下得到了升华。
黄佰川从座椅上起身,迈步走到香案前,抬头仰望着那一尊神龛雕像怅然道:“由于你的天性使然,向来见不惯恃强凌弱的苟且之徒、见不惯恶贯满盈的无耻之徒、见不惯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狂妄之徒,此为理由之一。而你对于善与恶之间的界定也很明确,从未因善小而不为,也从未因恶小而为之,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易弯,此为理由之二。你信守承诺,却又不失心机深沉,争强好胜,却又不失处事圆滑,杀伐果断,却又不失做人底线,此为理由之三。”
话到此处,黄佰川豁然转身,以一种赏识、器重而又求贤若渴的眼神望向杨洛,继续又说着,“天道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当以百姓为刍狗。有人说此乃君子之道,也有人说此乃伪君子之道,而我却觉得他们说的都对。善与恶,是与非,苦与乐,君子与伪君子,其实本就没那么容易去区分与界定,往往一念之间的决断,便有可能会影响到因果的改变。所以,要想成为我黄堂地马,绝非寻常庸庸碌碌之辈所能堪当。怎么样,黄哥跟你掏心肺腑的说了这么多,难道还不足以打动你么?”
“黄哥,老弟在此向您保证,日后定会给您抓到一匹比我还要优秀得多得多的快马来供您差遣,至于我嘛,黄哥的一番苦心,老弟也只能是心领了。”
杨洛只扔下这么句话,立刻无比果决地掉腚就走,待到出了善堂之后,直接是翻墙头就跑没影子了。
“开玩笑啊!想要抓我当地马,等下辈子吧你!”
在一处后街巷尾的角落里,悠悠传出这样一个声音后,一道人影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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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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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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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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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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