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绕过那堆令人脊背生寒的干瘪人皮堆,走入那坡度有些陡峭的洞口,继续向下而去。不过,才走了没两步,文茵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姜云回过头来,只见文茵瞪大了眼睛,正一脸错愕之色地望着墙上的壁画。
“这壁画……怎么会变成这样……”文茵惊道,“它们的技艺……怎么会突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的确。”姜云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墙上的那些壁画了,此时听文茵这么说,只稍稍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连我都看得出来,这里的雕刻技艺,简直惨不忍睹。”
这些技艺严重倒退的新作品显得非常粗糙与拙劣,而且完全没有精细的细节。它的横板深深地陷入了墙内,浮雕最底层的深度与之前遇到的那些圆角方框相同,但浅浮雕的高度却矮了一节,并没有和周围的墙面平齐。
“太奇怪了,看起来就像是某些雕刻家破坏了先前的雕画,并在上面重新雕刻了新的作品。从这些线条来看,虽然依旧遵循着它们传统的以【五】为核心元素的雕刻手法,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对这种传统的继承,反而更像是一种拙劣的模仿。
而且……除了技巧之外,这些雕刻对于美感的把握出现了某些细微但却完全怪异反常的东西,它有些像是那些我熟悉的古老者艺术,但却又有些极为微妙的不同。”
此地不宜久留,二人没有驻足太久,便先压下疑问,继续往下方前进。
这个时候,洞里那难以言喻的油味已经远远盖过了腐臭味和血腥味,并且超过了二人之前挖开雪冢时所闻到的恶臭程度。
而后,在不经意间,姜云看到前方抛光的地面上出现了某些巨大的东西,那无可名状的恶臭之源。
那是四具仅剩一个干瘪蝉蛹般躯干的古老者,它们的身体下淌着一洼粘稠暗绿色的液体,说明它们是在不久前才变成这副样子的。
它们的身体上,有撕扯、碾压、扭曲、割裂的痕迹,那带有触肢的海星形头部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从伤口撕扯的情况来看,它们的头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撕去了,而非寻常那样被砍掉的。
它们的躯体下,刺鼻的暗绿色液体形成了一滩逐渐向四周扩散的浓浆,但这浓浆的刺鼻气味却被那种更加奇怪的油性物质的臭味给掩盖了。在这里,这种油性物质的气味要比二人一路上经过的任何地方更加刺鼻。xǐυmь.℃òm
起初,二人还在猜测,是否是它们发生了内讧,才会出现这种自相残杀的场景。而当二人走到那些干瘪躯体边上,看到旁边抛光地面上所覆盖的那黑色液体时,才猛然惊觉那种无以名状的油性物质源自哪里。
几乎是在同时,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二人脸上的骇然之色。
他们同时想起了墙壁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雕画所描绘的发生在三十亿年前的古老者历史,也想起了那些雕画里描绘的包裹在可怕黏液里、瘫倒在地、残缺不全的古老者,想起了那场大规模镇压战争里被可怖的修格斯屠杀并吮吸成透明蝉蜕般干瘪的无名尸体。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内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早已逝去但如今依旧恶名昭彰、如同梦魇一般的古老怪物!
那是一些无定形的原生肉块,能够模仿任何形状、任何器官、任何动作,是一团聚集在一起、带有粘性的肿泡,是体型巨大、有着无限可塑性与延展性的强韧球体。
它们,本是听令的奴隶,本是城市的建造者,直到它们越来越阴郁,越来越聪明,越来越适应水陆两栖的生活,越来越懂得如何模仿它们的主人。
简直难以置信,究竟是怎样的疯狂,让那些古老者愿意驱使与雕刻这样的东西?
强烈的震撼之后,二人忍受着那些令人几近晕厥的恶臭,靠近那些新近残留下来的、反射着多彩虹光的黑色粘液。这些黏液厚厚地包裹在尸体上,同时也闪耀着光泽,黏附在墙面上重新雕刻后的那一连串的圆点上。
在这一刻,二人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霎时间,姜云竟有些同情起面前这四具躯体来。
试想,当灭绝之日可以预料,你被以永恒的封冻技术冻结冰封,却在某一天突然被迫因装置损毁而醒来,并发现那群将你惊醒的穿着衣服的猿猴还在继续挖掘你那些死在血腥战争中的同胞尸体,你会怎么做?
当你们翻越过那些过去曾郁郁葱葱、如今已为冰雪覆盖只剩刺骨寒冷的冰峰,然后发现了这座属于你们的死城与笼罩其上的阴云,也从你的同胞们留下的壁画中了解到你们已经毁灭的历史,你又是怎样的彷徨与不安?
而更可悲的是,当你踌躇满志,决心与你为数不多的几个同伴重振你们的种族,细心地研究着那些恐惧于你们的外表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袭击你们的猿猴动物躯体,却突然遭受那本该早已灭亡的无定形肉块袭击,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伴一个接一个殒命在你的身前,又是怎样的惊恐与绝望?
说到底,这些古老生物只不过是被迫从没有希望的沉眠中醒来的可怜人罢了。它们与姜云等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拥有思想与智慧的智性生物。
当二人看着那些包裹在粘液里的无头尸体,看着那些丑陋不堪的复刻雕画,看着它们一旁的墙上还带着新鲜粘液的一组组可憎圆点,所有这些想法闪过了二人的脑海。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知道到了那发生在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之间的战争最后,究竟是什么东西获得了最终胜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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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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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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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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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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