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哪里都没有……”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姜云饥餐朝霞,渴饮风露,曾翻山越岭,也曾漂洋过海;曾远离烟火,也曾穿越人潮。然而,他在这个世界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一丝灵气,也没有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丹田内的灵湖几乎全部枯竭,身体逐渐变得虚弱不堪。
与灵力消失相比,更可怕的是他修道、丹道、阵道、器道的相关记忆也在消退,且无法以任何形式记录下来。
起初,只是一两句口诀悄悄遗忘,之后,修习的一个个灵诀道法忘记了如何施展,四象幻形诀、北辰剑诀、穷奇变等道法全部自脑海中消失,到了最后,就连大衍灵诀也忘记了如何运转,内视丹田也无法再做到。
又一个月后,当他绕这着疑似为球形的大地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起点之时,已与凡人无异。而姜云脑海之中,关于修道的所有记忆,也已经彻底消失。
如今,他只记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要救的人,要报的仇。
“我一定要回去……”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姜云在这里定居了下来。没有办法,失去了修炼者的能力,他必须要解决温饱问题。而以姜云的机敏和智慧,再通过这段时间听到的、了解到的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他伪装得很好,很成功地融入了这个世界的人群之中,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九九六福报者。
白天,他如常人一般上班做事;晚上,他锲而不舍地收集这个世界的资料,寻找离开的线索。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不仅没有找到回到另一个世界的路,而且连关于那个世界他念念不忘的人和事,也开始逐渐淡忘。
春去秋来,夏至冬走,十年过去了,他曾击败的敌手们,他曾结交的朋友们,曾抚养他的长辈们,最后是他曾经最爱的少女……这些曾经鲜活的身影,一个一个,陆陆续续地自他的世界消失。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遗忘某些东西,他每日都在不断地重复着,试图在他尚记得的时候密密麻麻地将所有的事记录在本子上、电脑里,可根本于事无补。
第二天,所有的记录都会消失,就连他做记录的这部分记忆,也会消失。
当姜云二十五岁的时候,另一个世界所有的记忆,终于全部消失殆尽。
现在的他,靠着过人的觉悟和精干的能力,年纪轻轻,便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处事应变,他都游刃有余,八面玲珑,是这个世界芸芸众中,生活得最令人艳羡的一群人之一。
然而,当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他时常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他的脑海里,没有十二岁以前的记忆,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要去向何处。
他回首而望,只觉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
而他的满腹心事,也从未对人言说。
数不清的莺莺燕燕环绕在他的身旁,可他却从骨子里对她们生出一种抗拒,尽数婉言谢绝;也有许多所谓的朋友与他热情熟络,可他心底却无比清楚这群道貌岸然的人面具之下的丑恶嘴脸。
他总是感到彻骨的孤独。
没有任何夜晚能使他沉睡,也没有任何黎明能使他醒来。
就这样,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生活着,直到三十岁。
这一年,莫名的疾病,悄悄地在整个世界蔓延,而后忽然爆发。
面对这样的未知恐怖,有人说是天灾,有人说是人祸;有人说要严防死守,也有人说要顺其自然。
他无权决定,也未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观察着浮生百态。
他看到,有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他看到,有人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予取予求。
他看到,有人不远千里支援物资,却被大批大批销毁,当成垃圾堆积成山。
他看到,有人大发灾难财,制假售假,草菅人命,却拿着肮脏的买命钱肆意挥霍,逍遥快活……
太多太多的荒唐事,桩桩令人或笑或怒,件件令人叹为观止。
终于有一天,他也确诊了这种疾病。然而,躺在病床上的他,并没有觉得恐慌,反而由衷地感到了一种解脱。
世人皆言,这种疾病虽然危害甚广,但程度有限,几乎不可能会危及年轻人的生命。
很不巧,他正好就得到了那几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危在旦夕。
“哼……我成了这世界正常运转的代价之一了么……”
他带着呼吸机,无声而笑。
在这弥留之际,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众多牵绊加诸我身,不可割舍,亦不愿了结。”
笑话,这世界里,有哪一个牵绊,是值得他挂怀,令他难以割舍的?
姜云心中冷笑不止。
天下众生,久受八苦之难,可悲可叹。
“迷途知返,尚未晚矣。”
又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
“世人悲苦,唯有入我西方极乐……”
“嗡——”
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在姜云的脑海中交融相会。
“原来如此……”
姜云那本已死气沉沉的眸中,陡然绽起精光。
“以半生梦幻泡影,对抗我前世的一切记忆……”他在监控室中医护人员惊恐的眼神中,拔掉身上的所有管子和设备,坐起身来,低语道,“想要渡我入西方么……”
“诚然,世人悲苦,但这悲苦,却是众生自己的选择,便如我一般……”wWW.ΧìǔΜЬ.CǒΜ
“我会为实力不足而恼,我会为仇人欺压而怒,我会为朋友之谊而喜,我也会为道侣之死而悲。”
“沉浸在这些情感之中,虽然常令我或心焦气躁,或嗔怒悲哀,但这些情感和羁绊,却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
“于那芸芸众生而言,人同此心,情同此理,俱是一般。”
“我尝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又如何知道你们认为的‘好’,便是真的为了世人‘好’呢?”
姜云在脑中走马观花地翻阅着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眸光愈加坚定。
“这些东西,是我宁死也不会舍弃的绝世珍宝。”
“执念也好,虚妄也罢,这,是我能感知到‘我存在’的所有依据!”
“我,绝不会舍弃人性……我,定要做那手执千丝万缕的红尘仙!”
“嗡——”
就在姜云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眼前的情景,终于再度变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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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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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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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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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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