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姜云收回双手,悠扬的琴音绕梁,依旧回荡在琴楼之中,经久不绝。
江浸月回过头来,瞧了瞧那深陷相思之苦的少年,此时显得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平素总是坚忍不拔的少年,酒后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而且,看姜云这未经人事的样子,恐怕还是情窦初开。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她叹了一声,眨了眨眼,而后又有些好奇,不知道是怎样的小娘子,能让姜云这么挑剔的人给装入心中?
略略想了想,江浸月又摇了摇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懒懒地开口道:“小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如何来的么?”
未等那懵懵懂懂的少年作答,她目光柔和,兀自解释道:“我的母亲,是江家庶出的幺女,天赋平平。所以,在利益至上的江家,哪怕是她的父母,从小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之后,为了家族利益,更是让她在豆蔻年华便早早地嫁予了一个一流门派的长老为妾。”
“我的母亲命苦,不但没有修炼的天赋,就连天香秘法的效果,也是极其微弱。”
“那门派花了巨大代价与江家联姻,结果对于门派的实力几乎没有任何提升,又不敢把这股怨气撒向江家,便只好拿我的母亲出气。那长老每日对我的母亲非打即骂,最后干脆一纸休书,将我母亲赶回了家。”
“回到江家的母亲,失去了天香秘法,在江家便显得可有可无。”
“但是,对她来说,没有人关注她的日子,她反而自得其乐。于是,衣食无忧的她,便过起了快乐的闲散生活。”
“她喜欢听戏,便常常不辞辛苦地去一个离江家几十里远的戏场听戏。也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我的父亲,一个见多识广的游商。”
“二人经常在一个戏场听戏,在机缘巧合之下,二人发现姓氏相同,顿觉颇为投缘,便就此结识。”
“父亲经常在十二州到处奔波,诙谐的谈吐和丰富的见闻吸引了我的母亲。”
“经历了最初的相遇之后,二人慢慢熟悉起来,最后,便动了情。”
“得知了母亲的身份,父亲一点也不介意母亲的过往,反而几乎是将她捧在了手心。母亲从小到大,受够了冷眉冷眼,在父亲这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可是,以父亲的身份,哪怕母亲只是个弃妇,江家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所以,母亲什么名分也没要,又或者,可能她根本就从心底里看不上所谓的名分,她只想要与父亲在一起。”
“于是,她和父亲私奔了。”
“他们逃到了最东边的玄州,靠江而居,办了一个简单的成亲礼,参加的人只有父亲还有他的商团伙计。”
“成亲以后,二人深居简出,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但是,失去了江家的财帛支持,家里的重担,自然落在了父亲的肩上。所以,几个月后,父亲又带着他的商团出发经商了。”
“母亲怀上我的时候,父亲高兴得好几天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给我一个最优渥的条件,供我上私塾,学六艺,成为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或者才艺双馨的女子。”
“所以,在母亲怀我六个月的时候,一听有渔团的渔夫说离江岸五十里的地方,出现了大群价值不菲的灵鲟,他便果断地投资了一个渔团下水捕捉,他作为监督者,自然也随船出发。”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父亲十分舍不得母亲还有尚在腹中的我。”
“醉酒的他拥着我的母亲潸然泪下,在母亲的耳边吟诵着他经商时听来的一句诗: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母亲哭着送别父亲,却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渔团出事了,全军覆没,所有人都葬身鱼腹。”
“自然,也包括我的父亲。”
“更让我母亲绝望的是,江家的血脉秘法,能够感应到新生儿的出现。”
“我一出生,江家便派人寻了过来,将母亲与我一同带了回去。”
“母亲在怀我时,便已忧劳成疾。如今回了江家,想到我将来也难逃被家族主宰的命运,更是感到绝望。”
“如此双重打击之下,母亲便早早地去世了。”
“虽然母亲去世得很早,可是每次母亲与我说起她与父亲的往事,说起最后她为我取名江浸月的原因时,我总能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
“所以我从小便很努力刻苦的修炼,想要挣脱家族的枷锁。”
“所以我从小便耳濡目染母亲和父亲的相濡以沫,对男女之爱充满了憧憬。”
“所以我面对赵无眠那一场局,毫无防备。”
“我,还是很想知道……”
不知何时,江浸月已泫然欲泣。她泪光闪烁,凄然地看向姜云,紧紧地抿着红唇。
姜云默默地站起身,目光迎着江浸月哀绝的眼神回望过去,开口道:“你那关于毒丹和秘法的疑问,我知道。你不敢问的问题,我知道。你害怕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知道。你希望他给你什么答案,我也知道。”
姜云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轻轻地擦去江浸月眼中那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柔声道:“所以,之前你想要月满楼出名,其实还有这一层原因吧。如果那人蓦然听闻月满楼,说不定会追寻过来。那么你所有问题的答案,也将水落石出。”顿了顿,他慢慢地开口道,“月姐姐,放心。我会留意那个人的消息。如果我遇上那人,一定会将他带到你的面前。到时候,要杀要剐,都由你说了算。”琇書網
江浸月泪眼婆娑地瞧了姜云许久,而后带着浓浓的鼻音哼了一声,白了姜云一眼道:“尽会说大话。如今他若是还活着,至少也是化道期的实力,你在人家面前,恐怕连蝼蚁都比不上。”
姜云见江浸月终于破涕为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道:“这不是还有时间嘛,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我真把那人给你绑回来了呢?”
江浸月歪了歪头,闻言之后想了想,居然没有反驳姜云,而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突然又想起来,你这个妖孽,已经做了不少看似不可能的事了。嗯……那月姐姐这回便姑且信你一番好了。”
姜云嘿嘿笑道:“我就当你是夸我好了。”
江浸月横了姜云一样,便旋身向楼下走去:“好了,快来吧,该去为那些家伙封红包了。估计此刻,他们都已经等急了吧。”
姜云看着恢复元气的江浸月,微微一笑。
“嗯,来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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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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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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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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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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