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环正合她指围,素面无纹,泛着银白色的冷光。不同于寻常环面会嵌以宝石,此指环中间呈现出一个不算大的圆形状,圆形外围缀以细碎的翠绿玉石做装点,圆心内陷是如米粒般大小的十字。
指环外壁近虎口处有一细小银珠,用力一按,圆心中藏着的细薄刀片,便应势而出。刀片如纸张般薄厚,却坚韧无比。刀刃极其锋利,可削铁如泥,亦可杀人无形。
这指环设计的极其精致袖珍,好看的外观却内含细小机关,微小而隐秘,牵一发而动全身。
苏冉当然不会知道,那指环之所以那般合适,是因为阮南初趁她熟睡时,偷偷圈了她的指围。
“这是双月连心锁的钥匙。”苏冉喝了一口尘香酿,缓缓说出几个字。
阮南初温声道:“冉冉果真聪慧,一眼就看了出来,此物名唤连心环”
苏冉向他靠近了些,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百渊背后的人是你,上谏陈家也是你授意的,或者,就连朗珐也是你的人。”
看似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阮南初这是将自己的底牌全部告诉了她,她想过那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百渊身后布局之人是他,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表里不一,暗中谋划算计的世子让这平淡无奇的日子变得有趣了,她不禁有些期待。
阮南初轻轻挑眉,不置可否的一笑。她当真是聪明极了。
她未追问,他亦不解释。她懂他,他亦知她。
苏冉认真的说:“阮南初,你当知未婚女子不佩指环,你更该知道送女子指环代表何意?”
“我当然知晓,冉冉不喜欢?”阮南初拿过她手中的酒,喝了一大口。
通过今日种种,他觉得苏冉不可能对他无意。
指环乃定情信物,男子赠女子指环,意为心仪,此生唯卿一人。
念子还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翫,循环无终极。
苏冉抢过酒酿,遥望远方,有雪迷了她的眼,这雪似乎大了些。
“阮南初,你可不许抢我的酒,你这样身娇体弱的瓷娃娃可不适合喝酒。不过……这礼物我甚是喜欢。”
阮南初将一切都告诉了她,或许她也该敞开心扉,试着去相信一个人。
是,她心动了,这做不得假。可能是在刚才,又或许早在中秋之夜,又或者,她并不清楚……
喜欢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此前她想这辈子都不要和阮南初有牵扯,可如今她却想与他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苏冉笑着说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既见君子,万物可喜。”
阮南初知晓苏冉话中的意思。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此生已遇心上人。
阮南初笑意浓厚,抬手替苏冉赶走了头上的一些积雪:“我小字慕远,初为始端,远为长久。”
“冉冉,你以后便唤我小字吧。”
如今,他找到了他想要的长久。
像是约好了一般,京城四处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绚烂多彩的烟火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苏冉已经有些醉了,不醉才奇了,她在夜宴时就喝了小半壶,方才又将那剩下的喝了个干净。
偏阮南初还给她带了壶新的,但她觉得醉了好似忧愁就远离了,她看着空中不断重复更迭的烟火,声音软软的:“新的一年开始了,阮南初。”
阮南初看着苏冉,眸中星光点点:“是啊,一岁又一年,岁岁又年年。我们要永永远远……”
震耳的烟火声盖住了他后面的半句话,他不确信她是否听见了。
有风忽起,夹带了飞雪。一时之间,阮南初的眉眼染了晶莹的雪花。
苏冉只觉得阮南初的眼里藏了整壶的尘香酒酿,分外醉人。她伸手为他拭去眉间飞雪,他的话她听见了。Χiυmъ.cοΜ
苏冉凑在阮南初耳边轻轻低喃,而后靠在他肩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阮南初拿走她手中的酒壶,可不能再喝了,已经醉成这样了。
阮南初紧紧握着苏冉的手,眼里的笑意已经溢满,那句低语好似仍然回响在他耳边。
“阿慕,说话可要算数。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听见了,且回应了。
世间话语万千,他独爱这句。阿慕二字,深得他心。
院内三人坐在台阶之上看着屋檐上的两人。
飞雪落了满身,宛若月下仙人,三人心中皆是万般欢喜。
华年好似想起什么,猛然拍了一下脑袋,进屋去了。
这一突然的举动看的柯子未懵圈,她那巴掌会不会将自己拍傻?
再回来时,华年手上还拿了两个烤红薯。她倒是忘了这茬,得亏她回来时便将这红薯放在炭炉边上,现在还温乎暖和着。
华年将其中一个略大的给了锦瑟。看了看旁边正坐着的柯子未,又看了看手中软乎的烤红薯,一番挣扎纠结,她将红薯从中分成两半,将大的那块举到了柯子未面前。
“木头,可别说我欺负你。诺,这个大的给你。”
柯子未微微侧身对着华年,呆愣片刻。
面前的红薯看上去软糯香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而眼前的姑娘正是青春尚好的年纪,着了一身粉色绣夹袄,圆脸杏眼,脖颈处围了一圈粉白毛领,将她衬得越发娇小可人。
衣领和发上停了些许柔雪,似在亲吻着她,她眼里闪着莹莹的光芒,嘴角微微下扬,很是委屈,像是不舍这半块红薯。
烟火依旧璀璨耀眼,大雪仍然漫天飞舞,可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这一幕幕深深印在了柯子未脑中。
柯子未伸手拿过那块小的,轻轻咬了一口,酥软香甜,软糯可口。
柯子未想,这普通的红薯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东西,那娇小的姑娘是他见过最心动的人。
锦瑟见此情景,低头浅笑不语,慢慢剥去红薯的外皮,眼睛偶然瞥见手腕上的一抹红,脸颊有些发烫。
她连忙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抬头望向院内的那棵梅花树。那满枝桠的梅花开的正盛,花蕊上覆了薄薄的一层雪,红白两相辉映,煞是好看。
百渊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是否也手持红薯,望花赏雪,思故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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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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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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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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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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