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喝一口,都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温禾见他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急忙让粟粟把蜜饯送了过来。
“快吃一口,吃了就不苦了。”温禾将蜜饯送到秋城口边。
秋城一听,就忍不住哼笑一声,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个病气,此时此刻的态度,又岂是一个冷字可以描述的。
秋城向温禾投来一个疏离的眼神,因为病气,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潋滟光彩。
秋城的眼神中,薄薄的悲凉慢慢浮现出来。
“吃了就不苦了?”
秋城瞳孔骤然一缩,带着哭腔质问温禾。
他的声音柔柔的,却充满了力量,而这力量的源头竟然是对温禾的埋怨。
温禾的心忽然就被捅了一刀,无处诉说的闷痛,在她心底蔓延四肢百骸都被愧疚侵占。
秋城的眼睛亮得像一汪透明的泉水,实则都被泪水氤氲着。
这个眼神让温禾感觉有些触目惊心,有期待、有质疑、有绝望、有悲伤,但更多的是审视。
居高临下的审视,从内到外的审视,每一息时间都在折磨着温禾的身心。
秋城是来审判自己的,他曾经想拉着秋城下地狱,可是秋城却是他的判官,鞭打着她阴暗的心,折磨着她肮脏的灵魂。m.χIùmЬ.CǒM
温禾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蜜饯送到了秋城的嘴边。
秋城的眼神渐渐的淡漠起来,他的神情麻木,透出一种迟钝的感觉,三魂六魄都离了体。
昨天晚上他就是这个样子,粟粟在一旁看了,不禁为他生出几分担心。
那蜜饯的味道钻入秋城的鼻子之中,甜甜的气味和这苦涩的汤药形成了对比。
他苦惯了,也习惯了。看着这蜜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配。他淡淡地瞥了蜜饯一眼,又迅速的掠过,目光空洞而遥远的看着前方。
“人就应该多吃点苦,苦吃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秋城淡漠的说道,他的嗓音平和,可仔细听,就能听出满满的绝望与无助。
温禾放下蜜饯,她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更浓,一双俊俏的眼眸也跟着秋城变得黯淡无光。
秋城呆呆的望着前方,出了神,温禾也静静的坐在他身旁,神情淡然。
粟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先出去了。
二人都很痛苦,都备受煎熬。
一个患得患失,一个百般索取。
秋城再是空洞的眼神,此时此刻也渐渐被泪水侵占,他因悲伤而红肿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极大。
温禾察觉到秋城的喘息渐渐不对劲。
她猛然抬起头来,扫了秋城一眼。
这才发现秋城正将眼睛瞪得极大,咬牙切齿之中透出一股疯狂的神色,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仇恨。
温禾心中一凛。
“秋城!”温禾担忧极了,连忙搂过秋城,抱住了他身子,紧紧贴着他。
秋城像一头困兽,害他至此的是温禾,逼他到这步田地的也是温禾。
他看起来从容自在,能得了这占据半壁江山的枭雄的宠信,也是他的荣幸,可他却怕了这荣幸。
他瞪着愤恨的眼睛,两个瞳孔似乎都要跳了出来,他的眼神比充满仇恨的言语还要锋利,他没有看向温禾,温禾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撕碎了。
“秋城!”
温禾抱紧了,秋城在他耳边轻声的唤道。秋城越是情绪高涨,温禾就越是轻柔。
秋城又一次陷入悲伤的情绪之中,一双幽怨的眼睛,忽明忽暗。
他忽然抬手遮住了面容,低声呜咽起来。
温禾,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敢离开秋城素,粟粟也不在身旁,她想找太医奈何抽不开身。
秋城哭着哭着就说起话来。
温禾仔细一听,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
秋城口中念念有词。
“文昱死了……文昱死了……”
“别再想他了!”温禾少有的温柔,在他耳边轻声的劝慰道。
秋城仿佛听不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哭的无法自拔。
“文昱死了……文昱死了……”
“他死不死的和你没有关系!”
“文昱死了……文昱死了……”
“秋城!秋城!”
“文昱死了……文昱死了……”
“秋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文昱死了……文昱死了……”
温禾,从来没有想过文昱的死,会对秋城有这般大的打击。
很早以前秋城也和温禾透露过,他害怕自己也会像文昱一样,被她利用,被她抛弃,被她迫害至死。
虽然温禾一再的保证绝对不会这样。
可秋城自小就是在温禾的暴力之中长大的,他何尝不害怕温禾。
温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些年偏偏就这样苛待他。
从他十二岁到十七岁整整五年,秋城会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可他却一直都很本分。
那是因为被温禾折磨怕了。
温禾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既然唤不醒他,温禾也就不说话了。
她抱紧了秋城,用手轻轻拍着秋城的背,她的眼神轻柔,她的动作轻柔,好像是深山中的泉水,声音清灵但却柔和。
秋城闹了多久,温禾就哄了他多久。
她一直轻柔的拍打着他的背,拍了多久温禾也忘了。
也不知道秋城是清醒过来了还是累了,他不再哭泣,也不再喃喃自语。
他的眼眸之中,有着一个宽阔世界,温禾看到了也觉得隔着山海,难以洞悉。
秋蝉感觉到了喉咙一阵酸涩痉挛,自己应该是哭了许久,在这般难受。
他抬手擦了擦眼眶温禾这才发现他算是清醒过来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温禾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温禾真挚的吻。
她轻柔的亲吻着秋城,一种快感由内而生,蔓延在温禾的全身,他这时才发现秋城早就占据了她的身心。
她这辈子要因秋成死,因秋成活。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牛乳?”温禾想待他好,从方方面面待他好。
秋城吐出一股浊气,慢慢悠悠的抬眸看向温禾,他眼眶通红,全是憔悴。
他嘴巴动了几下,才出声道:“我记得,我十三岁时,有个小厮偷喝牛乳,他栽赃我……”
温禾:“……”
“你的鞭子好生厉害,打的我皮开肉绽,还给我泼浓盐水,浓盐水不够解气,你就直接将盐倒在我的伤口上。”
温禾抱着秋城,却感觉到手心出汗,双手甚至无处安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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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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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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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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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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