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还是按捺不住慌张心思,想着白日温禾那苛责样儿,浑身就忍不住发抖。
思来想去,他还是趁着夜色出了府邸。
而他要去的地方,则是——太师府!
一路上周二提心吊胆,身披一件黑袍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终是到了太师府,周二也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才敢叩了下去。
叩叩叩……
三下,每一下都叩在了周二的心弦上,波动起骇浪般的浪花,将周二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几欲窒息的濒死感让他浑身无力。
“你找谁!”小厮揉搓着迷糊的双眼,懒懒的调子里还多了一丝不悦。
周二这才从失神中多了一些理智。
“我找张太师!”周二立刻和颜悦色道。
“太晚了,明日再来吧!”小厮本就不满,本就不想多事。
“今日事就得今日办,明日再来可就!”周二笑眯眯的掏出一锭银子,足足十两重,递到小厮面前,笑道:“可就成明日事了!”
“是是是!”小厮的睡意全部消散一空,笑呵呵道:“今日事今日毕!贵客且先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
“谢过小官人!”周二笑了笑道。
小厮得了钱财,办事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让张天师动了想见人的心思,当即就让小厮去请。
张天师披了一件厚袍子,内里是极为罕见的黑狐毛,可御酷寒。她虽富态了些,年纪也上来了,可这姿态仍然叫人心生敬畏。
她就坐在大堂正中,一盏热茶冒出几缕白雾,在张天师一侧萦绕。添了几分和气。
她见来者十分眼熟,只瞧了几眼,就心里暗暗腹诽道:“狐媚子!”
她冷言冷语道:“真是活久见,舒妃不居荺台之上,怎么下凡来了?”
话里话外的讽刺,让周二,也就是当年人人皆知的舒言川浑身如坠冰窖。
“张太师说笑了!”舒言川忍得这口怨气,他道:“先皇离世,那还有什么妃不妃的!”
“也是!陛下年幼,娶夫时辰尚早!”张天师手掌往外一推,示意舒言川坐。“这普天之下,哪还有什么妃不妃的,至多是个活在百姓口中的妖妃罢了!”
舒言川双拳紧攥,指节泛白,关节咔咔乱响,若不是藏在衣袖之中,自己的隐忍也只能被张天师给全然看了去。
“太师还是怨我,怨我吹了先皇的枕边风,让她做了昏君,害得天下分裂,叛贼揭竿而起,百姓颠沛流离,可这些都不是我本意,我只是……”
舒言川只能示弱,微微偏着脑袋,眼中含着泪水,眼眶一红,更加委屈巴巴。
“只是什么?”张天师忽然一拍案板,惊动了一旁的小厮,连带着双肩一抖。
“你看你!”张天师指了指舒言川怒道:“你看你这矫揉造作的样子!装什么无辜装什么委屈?”
莫说一旁的小厮,就连离得远远的舒言川也是跟着吓了一跳,本欲落下的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张天师继续道,此时是多了一份轻蔑,“莫要说你吹什么劳什子的枕边风,就算是你说你要吃什么童男童女,都与我无关,我又不会怨你!我可没这么清高,我只求……独善其身!”
!?
万人敬仰的张太师,也不管自己死后名节能不能保住,竟然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舒言川觉得这人演的太好了,竟然将自己与清贵二字关联的紧紧的,如今也是自己花了眼,识人不清。
又想到自己委曲求全的示弱,真是多此一举。说到底,他还是老了,乖乖守着他那身清冷贵气的脾性就好,可现在老成许多,谁还愿意吃他这一套。
偏偏张天师也是油盐不进,不肯吃他这一套,舒言川也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自己好歹是前朝宠妃,可现在落得了这般下场,心里是万万忍不下去的。
正巧,他性子也算不上纯良!
“张天师可不要忘了,你我勾结一事,就算凭你这满身功勋也招架不住温禾那狗崽子的报复吧!”舒言川一改刚才柔弱态度,直接威胁道。
这自然是掐住了张天师的命脉,气的她一下子僵硬的粘在了凳子上,嘴角微微颤抖着,气的白珠子都浑浊的看不见黑珠子。
“你在……你在威胁我?”张天师又觉着不可思议,缓缓起身,朝舒言川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二人越发靠近,张天师老辣犀利的质疑让舒言川心头一紧,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年老衰败的狮子,发起怒来,不是一口两口的牙印能够敷衍过的。
舒言川有些后悔了,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示弱。
他在强撑……
“你……觉得我会怕你吗?”张天师一步一步靠近舒言川。
“张天师……”舒言川唤了一声,自然是没沉住气,让张天师瞧出了他的慌张。
这让张天师很高兴,她忽然笑道:“你说的,我早就做好打算了!”
“太师有何高见!”舒言川听他语气有些缓和,连忙进一步了解此事。
“不瞒你说,我对温禾的松懈与信任给我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温禾早早的就开始防着我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我发现之时,一切都晚了!”
舒言川闻言,眉头紧紧皱起,他道:“可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并无!”
“那……两败俱伤?”
“并无!”
“这……难道只有鱼死网破?”
“你太天真了!”张天师冷冷一笑,道:“她娘是温祁,是操控整个国家的温祁,你说温禾能比她差多少?”
“莫非……我们这是以卵击石?”舒言川气的胡须颤抖,心里也凉了半截。
“我估计……是这样!”张天师此时也坦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太师就打算坐以待毙?”舒言川对张天师还是不敢百分百相信。琇書網
“自然不打算!舒妃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张天师早早看出了舒言川的心思,嘲讽的笑了笑。
“太师还是……”舒言川闻言是被看穿的窘迫以及被明面儿上嘲讽的难堪。“叫我周二吧!”
“周二?”张天师甩甩袖子,背着手,又坐回了椅子上。
“粗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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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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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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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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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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