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傍晚
不必走心去看,伏在屋顶角落里的秋城,也该知道,温禾是何等的无情。
他曾在她半清醒,半神迷的漩涡中沦陷,时常很快沉沦欲海,转眼又极快的在她反复无常中清醒,来回碾展,秋城哪里还有自我!
可他恨啊!
他真恨不能把温禾吃进肚子里去。她的好与坏,通通咽下,只教温禾独有自己一人。
他也悔啊!
为何非得是温禾?
秋城只能听见自己浑身血液在奔腾呼啸,心跳在怦怦作响,脑海里盘旋着质问,质疑……
他意乱情迷,望着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酿出哭腔道:“温禾,别骗我!
秋城知道,自己总得作出一些决定,并非人人都是菩萨心肠,饶是温禾,特曾对自己刻薄过。
滔天的愁绪攀附上秋城的心窝,他躲在屋顶,喘声道:“温禾……”
无人回应!
又在浑浑噩噩中,摇摇晃晃跌下楼,发现他的人,把他当成贼人驱赶。
粟粟紧紧跟着他,又给他不断收拾着烂摊子!
秋城下意识地磨蹭着手指,他的手指上有几处浅浅的薄茧,却很细腻,指骨纤细修长,本是能写出漂亮书法的手,举剑挥舞间也是一名好手。
他心头不痛快,奈何心中无处发泄,思忖片刻,也不知意识清不清醒,随后去了太师府!
太师府有处破绽,只有秋城和江连山晓得!
江连山是谁?
是张梦连的侍郎,同为芙蓉楼的人。
趁着无人,秋城几下翻越进了太师府,一路剑走偏锋,绕开人群,便直直奔向江连山住处!
他没想过!
这一路太顺风顺水了!
藏娇的阁楼房门大开,满地鲜血,秋城只是远观,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
秋城心中大骇,猛然退到隐蔽处,他猛地将口鼻遮掩住,一声不敢出,大气不敢喘。
从缝隙里看过去,还可以看到门庭处,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无力的垂在地面上,指甲鲜红,沾满污血。
秋城一下窒住,好久才连连呼出几口气,说不清是自己恐惧还是震惊……
此时!
窸窸窣窣的话音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动静与人声。
仔细听到。
“连山他没有错!”
“你真是疯魔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没过多久,就听闻俩仨人的脚步声陆陆续续朝这边走来。
秋城霎时不敢动弹,待在角落里,保持着一种难熬的姿势。
二人继续说道!
“淮安王军队都打到城门外了!你还要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要死要活……”
“啪!”
秋城猜测定是张家小姐被打了一耳光。
“你打我?”
“我生你养你,打你又怎么了?”
秋城腿压的发麻,半身酸痛的直冒大汗,轻薄的里衣都被湿透。灌一口凉气,吹的骨头都凉了。
“你还要我和你怎么说?这江连山就是淮安王派来的卧底,是要策反你的”
“我知道!”
!
她知道!
此话一出,定是让秋城浑身一颤,秋城捉紧了衣衫,指骨白中透出鲜红。
此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捅到最深最敏感处,将张梦连与江连山二人的情感彻头彻尾地剖开。
这些话像是利刀,秋城有些恐惧,想往后躲,却没能逃得开。
“我知道……那个狗皇帝,早就该下油锅下地狱了!”m.χIùmЬ.CǒM
“荒唐!”
“我荒唐还是你荒唐?那个狗皇帝各种苛捐杂税,欺压百姓,整日想着长生不老,不为百姓谋福反而是奢靡浪费,天下人想反她很久了!”
“大逆不道!”
张梦连的每一句话都往秋城心口上冲撞,张梦连早早就被策反了,而温禾到底是何心思,秋城却总是猜不到。
“到底有多少人被策反了?”
“芙蓉楼五年前卖出去多少小绾,就策反了多少人?”
这些稀碎的话语,既有恐慌,悲怆,也有难以置信,忿忿不平,但更多的是,秋城从中听出来的不利。
当年除去了多少小绾,就有多少人被策反,萧卿卿定是想不费一兵一卒的篡位。
温禾或许只是少数,届时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思及此,秋城一时身形不稳,身体摇晃起来,然后跌在地上,不慎推开了遮掩物。
“轰!”的一声,惊扰了母女俩的谈话!
秋城双腿哆嗦起来,眼尾湿红,瞳孔放大都是恐惧。
“谁?”
三人似是相识,细细一看,才晓得,三人身份都透出一种尴尬。
“秋城!”张梦连是认识他的。
就凭这一声,张太师也或多或少看听过温禾榻上俩个如花美玉的小绾。
“来人!”张太师翻脸大喊!
几人的喘息声同样的凌乱,迅速纠缠在一起。
“快走!”
张梦连出乎意料的站在了秋城这一边,冲上前抱住张太师,为秋城拖延时间。
秋城见状立刻拔腿就跑,一边轻功一边极速离开,不时的望望后头,想着血水交融,张太师下不了死手。
但是!
去哪?
萧主那边早就将自己抛弃,温禾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时间,秋城左右为难,他不知道去哪?
他毫无用处,不禁想起了年少时,无用的人是没有资格吃饭的,那里的等级是如此的森严,纪律几近逼死一个孩童。
思及此!
他不由地讥道:“这世道,真是艰难!”
秋城话音刚落,肩膀上便吃了一记大痛,疼得他当场倒抽一口凉气。
疼是疼的,秋城还算能忍,回过头一看。
竟是粟粟!
他怒气消退,只是觉得奇怪,问道:“粟粟,你怎么在这?”
粟粟摊摊手,叹了口气道。
“主子派我跟着你!”
“她不怨我?”
粟粟上前,说道:“主子说,世道太复杂,岂是你一个能平稳渡过的!”
他看清眼前人英俊的五官,又看不清,觉着是温禾,又觉着不像,不知为何秋城花了眼。
“你怎么哭了?”
秋城:“……”
他一生都没有这么难堪过,现如今还是会因为一人的关切话,哄的哭天抢地。
秋城哑声道:“我本该杀了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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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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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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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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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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