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玄武城城门一开,流放的队伍就再次出发,现已往前行了十多里。
“咳咳……”
“咳咳。”
“常嬷嬷,你没事吧?”
昨天吹了一天的寒风,一早起来流放队伍里至少三成的人都受了风寒。
苏晓棠、莫婉清、绿萼倒还好,常嬷嬷大约是年纪大了,抵抗力弱,昨晚虽然睡在帐篷里,却也咳嗽起来。
“奴婢无碍,让大娘子操心了。”
常嬷嬷的症状并不严重,但脸色有些苍白,好在她早上在帐篷里吃了早饭。
要不然她现在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绿萼把包袱给我。”
听闻着莫婉清跟常嬷嬷的对话,苏晓棠也是干着急,正想着要不要找昨天的那个解差,让他半晌午吃饭的时候帮忙煮碗姜汤,又忽然想起六指儿给她的包袱,她还没有翻看。
接过绿萼递过来的包袱,苏晓棠四处摸了摸,还真的让她在包袱的一处摸到了几个瓶瓶罐罐。
打开包袱,翻找了一番,找到一瓶麻黄丸,随即倒出一颗递给了常嬷嬷。
“二姑娘,奴婢真的没事,这药丸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黑水山高水远,一路上风餐露宿,铁打的身体估计也会染上几回风寒。
药物珍贵,还是不要浪费在她的身上。
“常嬷嬷,你打小跟着我娘,又是看着我长大,没想到到如今,你还跟我这般生分。”
常嬷嬷的意思,苏晓棠又怎么会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她才心生感动。
不过正如她所言,她早就拿常嬷嬷当做亲人一般看待,对待亲人,她一向一心换一心。
苏晓棠的一句话,说得常嬷嬷哑口无言,朝她欣慰地笑笑,也不再扭捏推辞,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二姑娘,这药丸能不能给你大姐一颗,你大姐她也受了风寒。”
在莫婉清跟常嬷嬷说话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霍慧娴就一直关注着她们这边的情况。
见苏晓棠竟有治疗风寒的药丸,她犹豫了一番,才吞吞吐吐开口。
苏晓芙被霍慧娴、苏怀东搀扶着,情况看起来的确要比常嬷嬷要严重得多。想着平日里,跟霍慧娴母子三人也没有什么仇怨,苏晓棠便倒出一颗麻黄丸由四姨娘乔红莲递了过去。
天晴了,春寒依旧料峭。
挨饿受冻,终于捱到了半晌午用饭的时候。流放队伍全体停下休整,不一会儿铜锣敲响,众人排队领取饭菜。
跟昨天啃的干窝窝头不一样,今天的第一餐是杂粮稀粥,里面掺杂着姜丝,姜味儿浓郁。
一碗下肚,苏晓棠身上暖和了许多。
“我讨厌这个味道。”
苏晓棠喝完了一碗粥,一旁的苏晓云还在耍着小姐脾气,她从小到大都挑食,姜是她众多讨厌的食物之一。
“讨厌,你就不喝,反正吃过这一餐,下一餐可要等到半下午了。”
苏晓云一路走来,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哪怕罗玉婵再如何疼爱她,也不愿继续惯着她。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想要活着到达目的地,就要赶快改掉这些坏毛病。
“哼哼……”
见罗玉婵不搭理她,苏晓云哭丧着一张脸,哼哼唧唧起来,最后还是饥饿战胜了矫情,抱起碗,皱着眉头,憋着气一点点往嘴里送。
刚开始的时候,她喝一口吐一口,大约是饿狠了,末了老老实实地把碗里的粥都喝了下去。
喝完粥,大家伙就地取雪各自刷碗,后排队把碗送回负责伙房事务的伙夫。
由伙夫再过一遍清水。
大雪难行,一路走来,包括解差,每个人的脚都是湿的,而且冻得十分难受,所以队伍往前行进的速度很慢。
接近傍晚的时候,队伍才到达大江。
大江在京城一带又名扬子江,是大周朝最长的一条江,由于此地位于大江下游,江水水流平缓,江面却异常开阔。
想要渡江,需要乘坐渡船。
流放队伍选择的并不是官家渡船,而是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小渡口,由常年以撑船为生的船夫把他们载过去。
小小的渡口,一共四只小船,每只船运载量是八人,为了节约时间,一只小船上最后挤了十个人。
流放人员八个,另加两个解差。
在差夫长的指挥下,苏家一族的人先行渡江。
落日余晖,残阳瑟瑟铺洒在宽阔的江水之上,举目西望,好一派波澜壮阔的自然美景。
此时此刻,苏晓棠满心的震撼,若不是流放,这般的美景或许也不会让他们轻易遇见。
“小心。”
思绪逐渐飘远,苏晓棠像是做了一个梦,随后梦被一道声音惊醒,转眼间,小船已经停靠在岸。
苏晓棠搭上莫婉清伸过来的手,缓缓下了船。
等到了岸边,小船折返回去继续载人,而先行到达的人则等在江边。趁着这个时候,苏晓棠继续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有、有人落水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等到苏晓棠收回视线移向江面的时候,江面上只余留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波纹。
江水潮潮,寒风滚滚。
遇到这种情况,岸边的人一时慌乱起来,那些身负枷锁的人由于脚上也带着镣铐,并未像苏家人一样串了起来,所以落水那人,一跌入水面很快就沉入了水底。Χiυmъ.cοΜ
“你们快去救人啊!”
被流放的人,不是被串,就是身负重重的枷锁,有心施救,却无力施为。
于是一些人就开始催着解差去救人。
“救什么救,你难道没有看到他是自愿跳下去的吗。往通州、黑水一带流放的人每年都有走到这里想不开往下跳的。”
话音刚落,渡至江中的小船上又有一个人跳了下去,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总共有七人跳入了冰寒刺骨的江水中。
“棠棠。”
一个时辰后,三百余人的流放队伍全部到达对岸,岸边一时安静得出奇。
“娘,我没事。”
一开始看到那些人跳江,苏晓棠还有些不解,觉得他们虽然被流放,但至少还有活着的希望。
但渐渐的,她感知着空气中的寒意,一切便看通透了。
【文中地名,不具考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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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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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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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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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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