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冬天了,地里也没什么忙的,二妮那特别能干的酱脸爹正在给李阿婆换窗纸。
从二妮爹坚持过来帮忙后,家里几乎像变了个样子。
不仅将破旧的桌椅全都重新修补了、屋顶修缮了,还给重新打了一张床。
马明宇早出晚归的不着家,有时候还通宵不归,没注意到家里变化这么大。
二妮坐在院子里剪窗花纸,她的手很巧,一大张红纸叠了又叠,剪出来的,居然是一幅新年闹春图。
李阿婆穿了一件新缝的冬袄,正给二妮叠红纸。
听到马明宇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齐齐转向他。
“海儿,你回来了,可累坏了。”
二妮爹还是那么憨厚,只叫了一声“海子”,又继续换窗纸。
二妮现在已经敢抬头看马明宇了,她低声喊,“海兄弟。”
她比马明宇大些,换了一身干净素雅的棉袄,看起来挺干练的。
李阿婆耳朵特别尖,她已听出马明宇情绪不太对,脚步虚浮得很。
拉过马明宇,脸上全是担忧,“阿海啊,如今家里日子过得这么好,不用太辛苦自己了。”
马明宇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情绪不高,李阿婆把他拉到屋内,有些压不住的喜悦,“阿海,你不要这么辛苦。二妮爹说了,凭咱们现在的积蓄了,足够你们以后过日子了。”
“对了,我跟二妮爹已经说好了,过了年开了春,就给你们把事儿办了吧。”
马明宇一脸茫然,“什么事儿?”
他只觉得自己事情太多了,李阿婆视力不便一个人在家让人担心,二妮父女俩天天过来挺好的。
自己赚的薪酬,正好用来做家用。
李阿婆拍了拍马明宇,“你这孩子,早就跟你说过了的,开春了,你和二妮都又大了一岁。你倒是不着急,人二妮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咱们家啊。”
“所以啊,我和二妮爹都商量好了,等开春,就把喜事给办了。李家,也该到添丁的时候了。还有啊,你现在既然给官府办事,那咱们这喜事啊,就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马明宇心中的悲恸终于被李阿婆打断了,他模模糊糊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自从孙绍骏出事后,他便宽慰李阿婆,说自己去给官府写文书、做卷宗管理之类的事了。
李阿婆虽然舍不得孙儿离开学堂,但写文书拿回来的银钱更多,而且体面又安全。
除了官府事情太多,经常不着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眼看着二妮爹更看好自己孙儿了,二妮这孩子也很不错,都到家帮衬了这么久,不能让孩子名声不好。
于是,就给马明宇订了婚事。
李阿婆还是尊重马明宇的,跟他说起过,马明宇那时候正被老祖宗蛄蛹着挨打呢,完全忘了有婚约这回事。
一想到老祖宗,马明宇又难过起来。
自己这么弱,怎样才能保护在意的人?
李阿婆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那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你这两日能抽时间陪二妮去买几身衣裳不?以后是你媳妇了,横竖就那两身衣裳,不好看。”
又补充一句,“云秀山下裁缝铺的衣裳好看,二妮......穿件好衣裳也挺好看的。”
人人都说二妮长得老实本分,就是说不好看。
李阿婆看不见二妮,但她觉得年轻女孩子穿好看点,能丑到哪里去。
马明宇心中想的却是,自己保护不了丁零,如果有一天,自己能不能保护阿婆?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到底谁来保护阿婆?
他拉着李阿婆到院里,对着阿婆“噗通”一声跪下了。
“阿婆,孙儿有件事想求您!”
李阿婆被他这架势吓着了,赶紧扶了他起来,“有事你说事啊,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m.xiumb.com
二妮爹虽然憨厚,到底上了年纪,总不着家的准女婿回来就跪,可能是要悔婚了。
他二妮长得不好看,这是事实。
这准女婿有出息,也是事实。
这桩婚事,确实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
二妮爹停了手里的活,看向马明宇。
二妮也停了手中的剪刀,有些胆怯地看向马明宇。
马明宇转向二妮爹的方向,又准备跪,被二妮爹赶紧拦住。
他可不敢让马明宇跪,这是官府的人。
但一想到这孩子也是个实在人,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都交回家,哪怕想退婚,也是用这么诚恳的方式,也没说羞辱二妮。
“孩子,你是不是......”
马明宇心中愧疚得很,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对不起谁。
可他从没想过要娶二妮或者任何人。
二妮爹和二妮,如此尽心照顾阿婆。
李阿婆知道他想干什么,“海儿......我们不能......”
从来都含羞的二妮鼓足勇气开口了,“海兄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马明宇打断她的话,“二妮姐,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你善良、能干......”
二妮爹的脸色好看了很多,虽然自己的孩子不好看,但她有其他优点,值得别人喜欢的。
只是不被这么有出息的准女婿喜欢。
李阿婆又想开口说话,马明宇一准备跪,她又赶紧扶住他。
“李叔、二妮姐,我一直当二妮是姐姐......”
二妮父女俩交换一个眼神,这话说得很含蓄,但也很坚决,他果然要悔婚。
“我十分感激李叔和二妮照顾我阿婆。我阿婆没了儿子,我也没个姐姐......”
二妮父女又交换一个眼色,这孩子终究实诚,可惜了,不能成一家人。
“我斗胆替阿婆求一个儿子......二妮姐,你能不能做我姐姐?”
李阿婆十分可惜,可她更心疼自己孙儿,见马明宇如此坚决地拒绝,也只能替他圆了话。
“二妮她爹,想来这孩子吧......他事儿多,忙,也总不归家,着实也委屈了二妮。”
这父女俩厚道,“哪里委屈着了。”
马明宇只好挑明,“今日我就认李叔做干爹吧,还请干爹和姐姐多替我照顾阿婆。日后姐姐若是出阁,做弟弟的一定给姐姐备上丰厚嫁妆。”
“孟海先谢谢姐姐、干爹,谢谢你们照顾阿婆。”
二妮父女俩没想到马明宇以这种方式悔婚,虽然到底还是悔了婚,但又诚心实意得让人恨不起来。
他是官府的人,本可以不用这么体面地悔婚。
二妮爹赶紧拍了拍马明宇的肩膀,阻止他跪下去,“好啊好啊,我没生得儿子,却有个这么本事的好儿子,自然是好啊!”
“二妮,看看你兄弟多有本事的,日后啊,要替你兄弟好好照顾阿婆。”
二妮松了口气,忽然大方了许多,也拍了一下马明宇,“一家人,说这么客气,这也是我阿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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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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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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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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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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