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沉闷而暗黄,早不复年轻时的光泽。
遇到她时,我年不过十七。
她去世那一年不满十八岁,我也才二十三。
若与她一同老去,自然求之不得。
可现在,我人近暮年、白发苍苍,她依旧是当年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停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会一直这么美好。
在所有人记忆里,一直都是长安最明媚的少年郎。
可我不是,在她面前,我是油尽灯枯的白发老人。
老人么,要不是因为功名利禄,有谁会笑眯眯凑上来?
我奢望,不是奢望所有人,只奢望她记忆里总是我最好的时候。
她伸出手,很冷。
冰冷彻骨,是多年不化的寒冰。
可嘴角的微笑绚烂如斯,我沐浴到此生最后的阳光。
她轻轻碰我的手,宛如很多年前,在竹园,那晚下了很大的雪:
“三哥,外面下雪了。”
“很大很大的雪,咱们出去玩。”
她怕冷,早晨最喜欢赖床,起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想起自己那时总扫兴,经常说:
“不去,在屋里烤烤火读读书多好。”
这次我不想扫兴,“好哇,小九,咱们一起去。”
“咱们一起去,哪儿都一起去。”
我们走到窗边,外面真的下雪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漆黑的夜空,纷纷扬扬的大雪。
我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眼前蔓延出白雾。
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三哥,这儿真无聊,咱们去那儿怎么样?”
她拖着我往殿外跑,我心甘情愿的跟着。
她想去哪里,她想要我去哪里,我便陪她去。
从此以后,哪里都陪她去。
我跟着她跑,在茫茫大雪中,去哪里不重要。
跑下台阶,穿过华道,穿过宫殿,又跑过长街,跑过整座城池。ωωω.χΙυΜЬ.Cǒm
很快,宫殿被甩到身后,朝堂被甩在身后。
还有整个长安。
我们不断奔跑,想跑过时间,忘掉过去。
很快,什么都不见了。
屋子,店铺,山川,田野,河流……
极目远眺,都是白茫茫的大雪。
我们跑啊跑,一点不觉得累。
后来,陌九停下来,我也跟着停下。
面前是一处僻静的村庄,静静卧在覆满大雪的山坳里。
她向前横跨一步,呼哧呼哧喘气,鼻子和嘴都笼罩在白雾中。
伸出手,递到我面前,没说话。
她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在最冷的冬夜还散发阵阵寒气,喘出的气也是一阵又一阵冰凉。
看着那只伸出的手,多年之间,我一直在设想这副场景。
无数次想象她朝我伸出手的画面,暗暗下定决心:
我再不会错过。
我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触感也传到我身上。
一霎那间,我觉得自己像被完全冰冻起来,脚粘在地上半步无法移动。
有些冷,渐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冻的直哆嗦,直打颤。
身体本能的想甩开那双手,可念头又永远不肯放开。
这一生,我放开过很多次,那是此生最后悔的事。
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念头阻止不了身体的寒冷,越来越冷,越来越僵。
后来冷到一定极点,过了那一点,突然,莫名,全身舒畅。
轻盈,舒适。
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脚也能动了。
我还记得最后那一眼,是一轮硕大的月亮。
又圆又亮,发出惨白的光。
这一次换作是我,我拉着她奔向那片静谧的村庄。
那里是全新的生活,没有权谋,没有争斗,没有波诡云谲,没有反目成仇。
没有东祁的统治者祁连,也没有扬名天下的大将军兼冠军侯陌九。
那里生活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祁连和陌九,陌九和祁连。
事情就这么简单。
第二天一大早,太监头子穿过一片雪地,端来热水叫陛下洗漱准备上朝。
这是他每日的日常工作,推开厚重的木门,往常会有一缕轻微的鼾声。
今天却不一样,殿外下了一夜的雪,里面静悄悄一片。
“陛下?陛下。”
无人应答。
他端着暗黄的洗脸盆一路进去,隔着明黄的床帘,又唤了几声。
“陛下?陛下。”
还是没人应答。
他又走近床帘,大着胆子悄悄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伸进两片帘子的夹缝,慢慢勾开一条缝隙。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洗脸盆摔在地上,热水溅的到处都是。
他吓得屁滚尿流,拖着一身水渍疯狂往外狂奔。
“陛下,陛下,陛下!”
叫声惊动禁卫军头子,威风凛凛的将军带着一队人闯进来。
看着床铺,一脸僵硬。
一夜之间,三国的最高统治者凭空消失。
这事儿惊动了整片大陆和所有臣民,并由此开启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搜寻。
所有人,从北匈到南瑾,从老到少,从男到女,都在找他——消失的陛下。
那段时间,街头巷尾熟的不熟的见面,第一句话都悄咪咪问一句;
“找到了吗?”
再听了不知多少遍相同的答案后,终于有一天,终于迎来第一次改变。
那日除夕,家家户户照例要吃团圆饭,祭拜祖宗。
这本是长安才有的规矩,后来四国归一,也渐渐传之于四国。
荣睿顺的大掌柜早早带着媳妇孩子启程,他们每年除夕下午必去城郊吊唁。
是他家调皮的小公子趁爹娘忙着摆祭品,偷偷爬上存放大将军尸身的水晶棺,在里头发现了被冻僵的陛下。
小孩吓得大叫一声摔下去,亏他姐姐反应快一把接住了。
姐姐摔痛了背和屁股,弟弟没摔痛,但是被吓得不轻。
他每年来都要爬上去看看祖母,每年都只有祖母一个人躺在那里。
哆哆嗦嗦指着水晶棺都快哭了:
“爹、爹,那里还躺着一个,还躺着一个……”
陌岫很着急,急得直跺脚,“躺着个什么?你快说!”
缕缕冒着烟掐了把跳脚的丈夫,“你有逼孩子这功夫,上去一趟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这场持续一个月的寻人大赛,终于落下帷幕。
街头巷尾传的神乎其神,有的说这是宫中早安排好的一场戏。
有人说是神迹,陛下和传说中的陌大将军都是神人转世。
现在功成身退,回到天上当神仙去了。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太监,守卫,暗卫,先皇一五六十的老人怎么躲的过这么多人跑到宫外?还有,从紫禁城到城郊最快的马车都得跑七八个时辰!先皇走一步晃三晃怎能一夜之间跑那么远?啊?你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怎么个阴谋法?你倒说说看?”
这话证据充足有理有据,总能在不同场合说服很多人。
当历史的烟幕散去,也许有人更愿意相信:
他们在全新的地方又开始了全新的故事。
完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长安城来了个女将军更新,第466章 一切大好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