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人师表,又不能当众骂人,在魏明赫的搀扶下,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看着趴在地上使劲揉着臀部的黄大胆,每一根胡子都含着怒气。
“来,黄勇,今天咱们课不上了,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你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否则,年底的黄字级擢考,你就别想过了!”
黄大胆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那凶狠一脚,踹得他现在臀部还发疼,往后看了一眼,回过味儿来,咬牙切齿地指着郑龄。
“好啊,小龄,肯定是你存心报复!”
郑龄昨天在赌坊里通宵,精神本就有些萎靡。经刚刚一遭,脸色又显得惨白。现下这么打眼一瞧,更像是身体不舒服。
他咳嗽几声,抱拳拂了拂身,“学生问大司礼安,学生今日偶感风寒。本来就没力气,哪里能使这么大劲!况且就是平常,学生也是没这个体力的!还望大司礼明鉴!”
郑龄在大司礼的课上,惯常是努力认真的好孩子,是国家的可造之才。在功课和考试上,也是名列前茅。因此,看他总是和陌九混在一起,大司礼总是暗地里摇头,总觉得是一根鲜花旁长了根毒草!
“对啊,黄勇,你倒说说,郑龄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把你从座位上踹到这里!还有你说报复,你干了什么,让你觉得郑龄会报复你!”
黄大胆自知不占理,低头不说话,看了眼后排座位上的几人。
“如若不是小龄,那肯定是陌九!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记恨于我,这才暗下黑手!”
陌九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指着黄大胆的鼻子跳了起来,“你,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还赖到我身上!”
她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口,“你说是我干的,得要有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郑陵和吕梁也站了起来,“我们就坐在陌九身边,她要是出手,我们怎么会看不见!你这分明是伺机报复,就是因为之前的事,你怀恨在心,你就污蔑她!”
黄大胆眼见四人联手对付他,自知说不过,指着他们语无伦次,“你们,你们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你们狼狈为奸,你们狐朋狗友,你们……”
说了半天没词了,转而一下子跪倒在大司礼脚下,“先生明鉴,我是清白的!求先生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大司礼也不知如何是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相信谁的说辞。可今天必须有人为他那两颗牙齿负责,否则以后还有何威严可言!
陌九见大司礼在犹豫,添了一把火。
“我陌府何时受此大辱,当众遭人污蔑,颜面何存,我这就去大司学那里,讨要个说法去!”
说罢,她拔腿往外走去。
郑陵和吕梁几人也附和,“陌九,你且等等,我们陪你去,给你作证!”
有起哄不怕事大的,有趁机想抱抱陌府大腿的,还有纯粹就是不想上课的,此时也纷纷站了起来,表示要同陌九一起去找大司学说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饶是大司礼,也不例外!
众目睽睽之下,大司礼给黄大胆赐了黄字级擢考的一票否决书,这场闹剧才平息下来。
下学后,用过午膳,和郑陵吕梁几人分开。
陌九看着郑龄憔悴的脸,担心地问道,“要不然,我陪你去趟医舍?吃过午饭,也没见你恢复过来,我怕是不是真生病了!”
她伸手探了探额头,有点烧,也不顾郑龄怎么说了,拖着他就到了医舍。
“你就当陪我去的,正好我去弄点醒酒药,以后没准有用!”
医舍内,陌九站在旁边,医者正给郑龄把脉。
“先生,您看,他这没什么事情吧?”
医者捋了捋下巴上的三根山羊胡,“没什么大事,就是劳累加风寒入体,开点药,回去煮了早晚各服一贴,过个几天就好了!”
陌九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老头眼神又瞄了一眼两人,“以后少熬夜,就没这事了!还有你,看你模样,估计也没少熬夜,好在身子强壮些,否则你也这样!少熬夜,听到没有?”www.xiumb.com
陌九羞赧地笑笑,“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先生,谨遵医嘱。”
待写好方子,那医者朝里屋的药房喊了一声,“李原,过来一下。”
闻声,里屋的药房钻出来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三十岁左右,白白净净,一身白袍,头戴冠帽。那药房门一开,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陌九看见那人模样,呆立原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郑龄转过头看见那人,也是一副吃惊模样,“你,你不是那天……”
老医者见他们这副模样,挑眉问道,“怎么的?你们以前认识?”
李原恭敬地接过药方,细细审读一番,丝毫没注意旁边目瞪口呆的两人,随口应道。
“嗐,先生,不过之前他们来取过几次醒酒药,薄荷之类的,您没在,我就直接给他们了。也是小孩儿模样,再见到我也不该这么吃惊?”
他睨了一眼两人,“你们来药舍定会见到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半夜三更,我怎么会不在?”
说罢,他拿着药方又走进了药房,鼓捣了一会儿,提了几服药走了出来。
“早晚各服一贴,想必先生已经嘱咐过了。你们如果没其他事,就可以回去了。”
陌九和郑龄接过药,魂不守舍地走出医舍。
“小九,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你还记得,之前你被打晕扔进湖里那件事,性命垂危,急需医者。我当时去医舍找人,但是那天夜里魏明赫突发高烧,有点能耐的都守到他那边去了。竟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救了你,就是刚才那人。我们问他名字,他说等你醒了,自然会告诉我们。小九,他是谁啊?”
陌九还在惊诧之中,没回过神来。
郑龄问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嗐,我舅~,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觉得眼熟,好像是哥哥的哪个朋友吧!哥哥朋友很多,倒是没想到还有做医者的,不错不错,以后找他拿醒酒药,就不用听那许多唠叨了。”
子夜,猫头鹰咕咕叫着,月亮挂在枝头。
陌九摸着月色,一个跟头,翻身进了药房。火折子点亮油灯,端着那么一点火光,一点点朝里面探去。药房除了医者,禁止有任何人入内。这算是陌九第一次到这里,小心一点准是没错的。
“舅舅,舅舅,你在么?”
她小心保护着手里的火焰,这里一排排架子上井然有序地摆着很多瓶瓶罐罐,搁着各种草药药水。还有些瓶子,也不知道泡的些什么。
这大晚上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舅舅,舅舅,”她小声呼喊着,生怕被人听到,又生怕有人听不到。
突然,背后,有人猛地一下捂住她口鼻,按倒在地。只觉扑鼻一股强烈药水味儿,她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陌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蓝色床帘。她猛地坐起了身,低头看了看,衣服完好,没人动过。
撇过头一看,一人倚在床沿边,胳膊肘抵在墙壁上,手里端着茶,眯着眼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拍了拍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埋怨道,“嗐,舅舅,您这搞的哪一出?我几乎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到现在,我这脑袋还疼着呢!”
李原看着自家外甥女模样,甩给她一个绿色小瓶子,“打开来闻闻看,会不会好一点!”
陌九狐疑地打开来嗅了嗅,一股浓烈刺激的味道不断冲击着鼻腔,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嚯,提神醒脑。”
李原看了看她的反应,走到书案处记了几笔,边写边解释,“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种蒙汗药,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内让人失去意识。现在进入了实验阶段,正好你来了。”
她把小绿瓶揣进自己兜里,白了一眼自家舅舅,“还不如不来,我可是你亲外甥女,没见过这样的,拿自家外甥女实验蒙汗药!”
“我也没叫你来,谁叫你大晚上鬼鬼祟祟的摸进来,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陌九瞪圆了眼睛,这是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你白天说的那些话,什么‘你们来药舍定会见到我’,‘什么又不是半夜三更,我怎么会不在’,这种话分明就是让我子夜来药舍!你现在还抵赖!”
李原放下笔,“算了算了,就当是我的错,好不好?”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表情也没了刚才的吊儿郎当,盯着陌九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这陌府的小公子,过得还好吗?”
陌九转过头,避开李原的眼神,“还挺好的,吃得饱,穿的暖,还结识了很多不错的朋友。”
“那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唔,确实不错,还胖了一圈,可见辟雍和陌府的伙食不错。”
李原看着她,怎会不知其中苦楚,要是真的如她所言,自己上一次见她,她怎么会躺在床上,性命垂危。事到如今,既然不能改变,就按照这样的方式往前走吧!
对待痛苦不能太认真,否则命运的缝隙会流出悲苦的岩浆,吞没整个太阳。
陌九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问道,“舅舅,您有母亲的消息吗?那天晚上后,我再没见过母亲。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李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去找你们的时候,原先的住宅早就被夷为平地,没有一点你们在那里住过的痕迹。甚至我问旁边的乡亲,这里是不是住过你们母子二人。乡民们一听到我在打听这件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辟雍的?”
“郑龄的母亲,她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我塞了个纸条,告诉我郑龄被人带到辟雍的事情。我一猜,估计是你到了这里后,陌玉担心你举目无友,特意带了郑龄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陌玉,对你还是尽到了做哥哥的责任的。”
陌九抓住机会挤兑舅舅,“那可不是,和某人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原狠狠在她脑袋上敲了个崩儿,“你这小子,怎么说舅舅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接着他恢复了正经神色,“找不到你们,我在那里找客栈住了几天,别说,我还真发现了点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在陌九面前。
“这个图案,你可见过?”
陌九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一条呆头蛇绕在根木桩上,这是魏家的图腾。”
“你亲眼见过?”
“魏明赫腰间的玉佩上就是这图案。世家大族都会在腰间佩戴雕刻了自家图腾的玉佩。魏明赫是魏家的正房嫡子,不可能佩戴其他家族的族徽。”
她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来给李原看,“就像这是陌府的图腾,我和哥哥身上只会佩戴有这个图腾的玉佩。”
陌府的图腾是一匹嘶鸣的骏马,前蹄抬起,似乎要踏碎阻挡的一切。陌九收起玉佩,问道,“舅舅,你这是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我住的客栈里。有天晚上起夜,经过门廊,看见一个男子,站在窗前,凝视着之前曾是你家住宅的空地。我只是不经意一瞥,正好看到他腰间佩戴了这样图腾的玉佩。待我回过神来,想再看看清楚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回房了。”
陌九问道,“那你可看清楚他的样貌?”
“没有,门廊的灯光太暗。只看清他一身浅蓝色长衫,一看那料子,便知应该是个大族子弟。那穷乡僻壤的,又不是交通要道,少有生人踏足,那大族子弟到那里做什么的?这本就可疑。还大晚上的朝着现在已是空空如也的荒地看,更觉是有什么事情。”
陌九看着手里的纸发呆,李原看着陌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洒落床前,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的猫头鹰,咕咕咕叫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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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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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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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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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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