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豪华客栈里上好的客房,房里的摆设和装饰都很有品味,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
金叹月把千雪轻轻放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店小二刚好打来一盆热水放在方桌上,赔了一声笑,就恭恭敬敬出去了。
孤月宫主靠在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金叹月,他走到方桌边,拿起毛巾放进水盆里沾湿,然后拧干水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千雪擦净唇边和下巴上的血迹,她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还很细心。”
金叹月回头一笑,并不说话,把毛巾放回水盆里,反复搓洗几遍,拧干水又回到床边替千雪擦脸。
“对了,你怎么还在南方?”孤月突然掉转话题,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金叹月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惊讶她为何会这么问:“我当然还在南方啊,要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孤月的表情更为惊讶:“七八天前,我就听说潜龙再次冲出来,如今天下正道都前往蚩尤林了。我以为你也早就过去了。”
“什么?”金叹月大声惊叫着站起来,心里之震惊当真是难以形容:“潜龙又出来了?”
孤月默默叹了口气:“不错,潜龙又出来了,这消息七八天前就已传遍天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金叹月眼神里全是疑惑:“七八天前?那时候你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为什么两天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没告诉我?”
孤月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一双妙目直勾勾地盯着他,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苦笑道:“两天前我们哪里在一起了?自从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你追踪凌霄云等人离开山洞后,一直没有回来。”
“什么?半个月前?”金叹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明明是两天前离开的,你怎么说过了半个月?”
孤月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从头至尾从里至外看得通通透透,然后缓缓后退两步:“你,没事吧?”
金叹月见她的表情如此反常怪异,心里微微有些吃惊:“我没事啊?宫主,你没事吧?我明明记得的确是两天,为何你坚持说过了半个月?”
孤月的眼中分明是震惊和疑惑,同时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个人,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心里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金叹月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昏迷过。”然而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脑中灵光一闪,陡然回想起掉进乾元幻阴逆反大阵的事情,喃喃道:“莫非那阵中的时间与外面不太一样?我们在阵中只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外面的世界却已过了半个月?此事如此蹊跷,若非如此实在难以解释。”
孤月眉头一蹙:“你说什么?”
金叹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微微耸了耸肩,解释道:“宫主,也许,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段日子里,我并没有昏迷过,不过我和千雪曾阴差阳错的进入了一个很古老的阵法中。以我推断多半是阵法中的时间比外面世界的时间要慢很多。我自以为只过了十几个时辰,外面却实实在在过了半个月。这岂非就是‘山中才几日,世上已千年’的真实写照么?”
孤月悚然道:“什么阵法?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奇特的阵法么?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金叹月点了点头:“宫主,你可听说过上古时代,祝融创造的乾元幻阴逆反大阵吗?”
孤月眼睛一亮:“这个阵法,我在《妖界本纪》这本古籍上看到过,据说乾元幻阴逆反大阵是上古大神祝融创出的、专门对付魔兽阴烛的奇门法阵,精微玄奥,有鬼神不测之能,就算是诸天神魔,也畏惧此阵三分。你怎么遇到这个阵法?”
金叹月又是一阵苦笑:“此事说来话长,且蹊跷的很,一时之间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我和这位骆姑娘,很不幸就被吸入了这个阵法中,还结识了传说中的鸿蒙魔兽阴烛。”
“啊?”孤月瞪着一双妙目,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啊?这种事情你也能撞得上?阴烛?阴烛不是消失了几万年?”
金叹月无奈地耸耸肩,摊了摊手道:“我也知道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不过实情就是如此。我二人被困在那阵中大概有十几个时辰,却没想到那里的每个时辰竟然就是世上的一天。天地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想不到这期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我们从那里出来后,就没看到小云儿等人的踪迹,最初以为他们多半是遭了毒手,现在想来恐怕是早已离开了。”
孤月还是不太相信,一双妙目频频在金叹月脸上看来看去,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似乎想看个清楚。
“怎么,你还是不信?”金叹月道。孤月笑道:“的确令人难以置信。阴烛呢?去了哪里?”
金叹月叹息着:“去了它该去的地方。不过,你说潜龙已经破关而出,究竟是真是假?”
孤月转身幽幽走到方桌旁坐下:“自然是真的,自从七八天前我在南诏通过飞鸟获知这个消息后,就发现天下正道各派高手都已经陆陆续续前往蚩尤林了。”
金叹月的眉头皱起,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是空洞的眼神,喃喃道:“潜龙被流萤岛三仙子以冰天雪咒冰封,以这三人的功力至少也可以困住潜龙五十年啊,没理由这么快就破封印而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孤月突然转过身子,目光如电地冷冷看着他道:“据我所知,好像是那个叫什么寒冰仙子的流萤岛女子,以一身功力和精血破了冰天雪咒,释放出了潜龙。”
“什么,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金叹月心里之震撼实在无以复加,眼睛瞪得不知有多大,此时要是他能看到那双比灯笼还大的大眼睛,恐怕都会吓得拔腿就跑。那的确是一双足够恐怖的眼睛。
“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总之只有她才有这个本事,破掉流萤岛三仙子用毕生功力和精血布下的冰天雪咒。”
“不错,当今之世除了她,的确没人有这么雄厚的功力,又如此熟悉冰天雪咒。可是她到底为了什么要做出这么疯狂的行径,我实在不明白。”金叹月觉得全身有点酥软,几乎是情不自禁的,靠在床边坐了下去,坐在千雪的身边。他的目光空洞而悠远,茫茫然望着前方。前方是纸糊的窗子,窗外是五彩缤纷的世界。那里有无数的家庭,男女老少,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一声叹息,在房中幽幽响起。这声叹息中包含着多少同情和哀悯,有谁知道?
潜龙,这个史前的幽灵,再次把它的魔爪,伸向人间。杀戮,还会远吗?
弯月如钩挂在西窗,繁星点点如萤飞舞,寒风飒飒凄清可怜。沉默了许久,店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清晰而嘹亮:“现在山下危险着呢,二位客官,你们还是莫去那里的好。刚在外面听一个走镖的说,今晚好像有五圣山的仙人在黄石冲抓山上的蛇妖,方圆十里之内已被仙人的云雾给罩住了,瞧不清楚路径,不懂法术的人闯不进去,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蛇妖窝里,可不是玩笑,命都没了。我劝二位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嘿,你这小二可真有味,这种无稽之谈你也相信?什么蛇妖,岳麓山上若有蛇妖,山下的人还能活到现在?哼,我看都是一些无聊之辈吹出来的神话故事。你们胆小怕事,用不着吓唬我兄弟。我黑虎兄弟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哪里没有去过,什么恶人没有见过?你拿蛇妖来吓唬我,这可就打错了算盘。等我们喝完了酒,马上就去岳麓山下,看看有什么鬼名堂。”
“哎哟,二位爷,小的也是一片好心,你咋当成驴肝肺了?爱信不信,随你的便,反正命都是自己的,哎哟…”店小二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下面的话便没说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开,一边还不忘骂骂咧咧。然后是一阵讥嘲的笑声,放肆而张狂。
孤月坐着闭目养神,几如高僧入定,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有种别样的温柔娴静。金叹月怔怔地注视着窗外,外面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耳中,他神情凝重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刀似剑,几乎要穿透雪白纱窗,透视黑沉沉的世界。他本是坐在床沿,细心看着骆千雪,然而不知怎地居然不自禁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窗棂上微微开着一条缝,瑟瑟的晚风顺着缝隙涌入,给人一种刀割般的寒意。北风虽寒,但是他的目光更寒。
“你怎么啦?”不知何时,孤月宫主的眼睛已经睁开,深深的望着他。她虽是询问,可是那道睿智而老练的目光无疑预示着,她知道他所思所想。
金叹月自然明白,自己心中之所思所想绝对瞒不过孤月宫主,于是他缓缓转身,似有意似无意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痴痴凝望着西北面,眼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愁。一束淡淡的星光从窗棂缝隙中洒下来,寒意侵人。
“她现在重伤未醒,我的伤势也未复原,倘若血祖天雄去而复返,摸了进来,以我现时的功力,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你想去岳麓山下看看那里的百姓有没有受到侵害,这是你侠骨仁心所在,我不怪你。你和你师父真是一模一样,就连这种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也是如出一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儿子。”孤月宫主说着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笑容中微带着一丝戏谑,又带着一点伤感。
金叹月顿时忍俊不禁,英俊的脸庞上挂着春日暖阳般的笑意,摇头道:“这可能是因为,我跟在师父身边的时间太长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师父的精神和品格,已在天长日久的接触中,渐渐融入我的灵魂深处。哎,据说今晚有五圣山的弟子在岳麓山下布阵,准备擒拿岳麓山上的一条蛇妖。我担心那些人不知轻重,未能提前在斗法场所四面八方设下禁制,和蛇妖斗法时伤了无辜百姓。五圣山的阵法威力太强,一旦不受控制,那些百姓可就惨了。想到这里,我就很想过去看看。可是把你二人搁在这里,我又放心不下。”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左右为难之极。
孤月宫主眼中如有万顷秋水,凝视着金叹月。她这么凝望,让金叹月的心十分平静。过了片刻,她清新脱俗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师父好像自创了一套法术,叫大须弥般若搬运法,不知你可曾学会?”
金叹月眼中顿时流露出了极大的喜色,激动的几乎一跃三丈,轻轻拍着脑门笑道:“我差点忘记师父的无上法术了,真是该死,幸亏宫主提醒。这大须弥般若搬运法,是师父昔日从佛经古卷上领悟出来的奇妙法术,运用此法,可将须弥山一般高耸巍峨的庞大之物,隐藏的无隐无踪、无迹可寻,非道术登峰造极之人,绝对看不破个中玄妙。天雄功力虽高,修行的却是旁门左道之术,并非玄门正宗玄功,更遑论修成无上慧眼,以他的眼光,自然参透不了大须弥般若搬运法的玄妙。”m.xiumb.com
孤月淡淡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施法吧,若去得迟了,老百姓已经遭殃,不免遗恨无穷。”
金叹月收起笑容,连声点头:“宫主,我施法之后,这间屋子就会隐匿起来,房里的人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看见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绝对进入不了,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在里面,千万不可动用法术,你若施法,我这大须弥般若搬运法顷刻间就破了。”孤月道:“我知道。”
说完,金叹月走到房门口,朝孤月宫主微笑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迈出房外,闭起双眼,右手捏个佛门手印,口中振振有词地念了几句咒语,待中指指尖泛起淡淡佛门金光,猛地张开双眼,中指轻轻一弹,一束金光飞出,化作无形法罩,把房间笼罩起来。那房门一如往常,并无异样,然而大须弥般若搬运法展开后,纵使来人有翻江倒海之力,也搬不动木门的一丝一毫。
左右看了看,等到确信周围没有道门中人窥伺后,右手迎风一摆,人已消失无踪,只见一点白光蹿出客栈,不一时白光快如流星,飞到河西岳麓山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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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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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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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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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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