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上腾的火星烫着闪躲不及的空气,不远处的大火更是猖狂,似乎要将整个房子囫囵吞了,剧烈燃烧的噼啪声也不能掩盖兵戎相见的厮打声和呼天喊地的求救声。
这一切都被八岁的小女孩——心儿看在眼里。只见她小鹿眼睛一样晶亮的两个眸子,此时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但仍不眨一下得直勾勾地盯着,像是在刀光火影中寻觅着谁。
她又迅速地向身子右侧扭头看去,只瞧见一个白嫩嫩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这白白净净的孩子甚是美好,真的让人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幕里。
心儿也定睛地看着他,男孩儿像是睡着了。如此甚好,眼前的这一切都不会吵到他了。心儿手里抓起蒲草,一根根一绺绺精心地放在男孩的脸上。
她一会看着男孩的脸,一会又紧张地四处张望,像闪躲也像寻索。
终于她用蒲草把男孩儿好好地隐藏了起来,连最后一眼的留恋也不敢多停留。又将压在自己腰上的板子一个一个使劲挪开,再轻轻地放在男孩身上的板子上面。那是刚刚厢房倒塌的棚顶,随之一起倒塌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大腿根儿一样粗细的梁子,现已被心儿狠狠地推到了脚下边去。
她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就好像是八岁生日那个晚上来临之前,摆弄着要送给弟弟作为生日礼物的糖果袋子一样。
突然响起一声嘶啊声,心儿瞬间转头望去,随着声音挺起了身子。虽然只有一声,但太熟悉。可心儿却没有见到他所寻觅的人。
看到的却是一个黑衣歹人,手拿着嘀嗒着鲜红血液的利刃,挡住了她的视线。
心儿原本瘦小的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再一次伏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动的右手,摸索了一下木板子,就赶紧收回,娇小的身板更是向前挺了出去。
一步,一步,这个人走了过来,近了,更近了,直到他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心儿泪流满面的小脸和双眼,挥刀而下。
“啊!”的一声,心儿惊醒,四下黑暗,一片寂静。竟是一场梦,心儿惊恐的面容平复了一下,猛起的身子又缓缓躺回了地上,冰凉但熟悉。
心儿慢慢平顺着呼吸,抬起右手来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还是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亮闪闪的,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身量竟是花季雨季的少女一般啦。
突然心儿机警地半闭了一下眼睛,有脚步声。她一动不动,即使透过扶在眼前的指缝,都能令人感到阵阵慎人的杀气。
一双沉重且老态龙钟还跛里跛气的男人的脚,在心儿门口站住,又扭动了九十度。
心儿立即起身坐定,可一看竟如男儿一样,支起右腿搭上胳膊,不是洒脱还是慎人,眼中的杀气有增无减。
紧接着在钥匙、锁头、插销清脆的金属磕绊声中,传来一句阴森而沙哑的——“到你啦”。那男人嘴角勾起一种不可言喻的笑意,心儿也回应了一个嗤之以鼻的邪魅一笑,一闪即灭。
大铁门打开的那一瞬,哐当当与嘎吱吱掺杂中,竟喧哗嘶吼声四起。
几乎是同时,心儿左手点地,一跃而起蹿了出去。像奔跑中的豹子一样,双手抓住离门三米远半人高的围栏,稍一借力,双脚轻踏,成团而下,四肢稳稳着地定住。
活脱一个手雷从一楼扔了下去一样,可还没等跟上抛物线,她竟脚跟着地,噌地一下,爆了!哦不,站直了起来。颇有一种男儿郎顶天立地的气势,不对,不是正气凛然的样子,到更像是邪祟。
任你定睛看她,从头到脚,除了那双小鹿眼睛里透着光,竟黑成一根五尺有余的电线杆子。
油黑的头发自顾自的胡乱缠着穿插编着,紧紧的糊住在脑后,竟寻不见头尾,但肯定不是短发,因为也没有碎发梢。
黑黝黝的额头上静静地躺着个中指一样的疤痕,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唯一眼中持定的寒气居高不上,使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才瞧清这是一个也就三米见方的台子,像极了打拳击的那种,却更小些。但吸引人的是这台子不是用绳子围起来的,而是用足三指厚的木板封着。
且板子内外均已泛白,露着抓咬啃挠过后翻着边儿的毛茬,反复覆盖又错落绽开,原本深红棕色的漆面竟寻不见几处踪迹。而心儿正立在这台子的一侧,相比台下欢腾激烈的黑压压一片,她更像是在静静地等着什么。
随着一句沙哑的——“本月胜出者”,那个跛脚的男人刚好慢悠悠地出现在心儿的身后,倒像是在一个看台上,就是什么赛场主持台那种更高更大也更尊贵的地方。
这看台相较三面的三米走道宽出两倍还多,从这里看下去,足深七米的地下层设于正中央的台子点睛还好看。
话音刚落,一个大块头在人群中挤了过来,像是谁拨动了麦田一样,众人又迅速地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大块头一脚掷地有声地跨过栏板,待两脚都跨过去立直了身子,真的好生惊险啊,他竟装得下两个心儿还有余。
再看心儿,竟见她眉都没皱,而是嘴角微露笑意,像是在说,有点儿意思。
“挑战郎王。”跛脚的男人说完抬手,不禁撇嘴,甚是不屑。
“老规矩。”话音和落下的手几乎是一起停住,却迎来如潮的嘶喊咆哮,两个身影霎时失了人形般地动了起来。
这老规矩,说来也简单。
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在群战、乱战、混战、单挑等各种对抗中胜出的人,由他来挑战郎王。
若能依旧胜出,哪怕平分秋色,就赏他根儿狼腿,或许是两根。
但若是败了,就得托着被郎王伤惨的身子,抵得住群起而攻之地疯狂报复,才能保命。真有能保住命的,虽不及郎王,但位同王者,也会搬到上一层的单间里去住,再受别样的训练。
若抵不住,那就躲不过被扔去喂狼的命了。
你若要问,那败下阵来的郎王会怎样,这种情况还真出现过一次,就是心儿作为胜出者来挑战的时候。
说实话这种脱颖而出是要命的,若真没有绝对的胜算,就在台下当个看戏的猴子,那实在是高明。
所以心儿筹备了很多年,只一战便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只听得那郎王惨烈的痛苦声,四下像灌了铅一样,竟没有人敢动。
这跛脚的男人也定在看台虽惊得目瞪口呆,但立马计上心来,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宣布心儿就是新一届郎王了。
并且老规矩也要丰富一下,就是胜出郎王者,可得一夜春宵或是一根儿狼腿,无人胜出郎王,那这春宵一夜就归了他去。
所以自打那一夜,心儿就只进过他的牢笼,时至今日心儿保持战绩已经近三年了,再说那原先的郎王伤好归来,竟也无人提名挑战他了。
心儿觉得这也不难解释,毕竟刚被扔进来的崽子们,本能未泯。
你若要问,在这里挑战心儿,提什么名?那倒是精练得很,只一声“妞儿”,因为这里活下来得只剩心儿一个女的,大家本身就是在争“郎王”,但却被一个不带把的独占了鳌头去,怕是个男人都想上吧。
果然那大块头见几十个回合都没伤着心儿毫发,突然讯猛发力,说时迟那时快,右手竟一把抓住了心儿脖子。坚长的指甲划过心儿的腮边和下巴,被攥紧捏住的皮肤噌地绽破蹿出一道道血痕,凝聚在一块儿的鲜血又一股股流下。
心儿仍是声色未动,倒惊得一边下楼来的跛脚男人险些一脚踩空跌出去。他可是下楼来接自己的女王的,刚才还嘴里骂骂咧咧,只等老子到楼下你小命也就呜呼哀哉了你,可这一眼却是惊得他衰荣失色,目瞪口呆,险些滑跌,颇具喜感。
而高高的看台竟只在左边有个直上直下不带缓台和扶手的铁楼梯陡立着,空空如也的右侧让人觉得缺胳膊少腿一样的奇怪,这不对称的美感还真是艺术啊。
再看心儿已经被大块头死死掐住,连连后退,只有巍然不动的脸和寒意未减的眼,有让人胆战心惊还敢看下去的勇气。
只见心儿已无路可退,却连个影都没被人瞧明白,就手脚齐动开来。双手猛地抓住大块头的右手腕儿,双脚踏地腾起反登向栏板发力,身子逆时针旋进大块头的胸前,用力一掰,那大块头右胳膊的桡骨竟突了出来。
他发出哀嚎声甩手出去,力度也相当凶猛,心儿也猝不及防被他狠掷在地上,连头竟也无处安放摔挤中生生地撞在了栏板上。
那大块头的哀嚎声不减,更似又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啊声,完全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毫秒未住攥起石头一样的左拳头,右腿向前屈下,使足了腰间的力道,冲着心儿还未转过来的头疯狂砸去。m.χIùmЬ.CǒM
眼见着和心儿脑瓜一样大小的拳头就要劈到心儿的头了,心儿方才转过头来,一见竟是这般劈头盖脸迎面而来,竟也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眨一下,直到那黑影迅雷而下挡住了她眼中的晶亮。
“啊!”靠在右手拳头边儿的小脑瓜微微点动了一下,心儿轻唤了声娇媚地醒来,原来瞌睡了,竟是一场梦。
心儿妩媚娇柔地伸展了一下腰身站起,扭过头来笑了,像极了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扭展腰枝迎风微动,在转向你来的那瞬绽开了一样。
但心儿这笑倒还真不像牡丹那样华贵,而是恬静娴适灿烂自在,不染世俗般的美妙。多一分太天真,少一分太闲漫,就这样恰到好处地让你挪不开眼也跟着咧开嘴心里暖呼呼的笑了。
却听见心儿自律道:“做个梦也能把自己交代了,还真是欠炼”。言过又见心儿悠闲起来背过手去,眼中更是多了一丝丝美滋滋,颇有成就感的慢慢环顾起四周来。屋子很明亮,但不大,十多平的样子,四面都是到顶的书架,只有一人大小的空处。这密密麻麻的书籍莫不都是心儿读过了的,还真当好有成就感啊。
但却没有采光通风之处,倒更像是从哪里隔出来的暗室,不禁让人心中一紧。
可心儿四处打量的目光和笑容仍是甜丝丝的,她围着中间的这个书案慢吞吞地踱着步子,纤纤玉手在架子上的某处抬起,微风拂面一样的拨动着,像是点兵点将般地挑选着,又漫不经心地挪开了步子,无趣地看向了旁边的架子,像是被哪本书皮儿吸引了去,却又玩弄着走开了。
心儿不紧不慢地转了快一整圈,不禁心想:十年了,很快,就要结束了。
回到原地的心儿,坐在那里不自觉地用手拂上额头,又划过脸颊,轻抵着下巴。说实话心儿虽只绕了半圈,却让人看得眩晕起来,这凝脂白雪般的花容月貌,若任她绕个整圈,急救到用不上,补三天血糖可绝不夸张。
心儿想:这笑容竟还真的挂住了,也不枉我两年来下的功夫,这就是男人都逃不过的笑吗?想到这里心儿不禁嗤之以鼻的轻哼了声,但眉眼的甜美竟纹丝未变,只是顺带抬了一下眸子,瞧了一眼空处。
一个男人进来了,心儿脚一离地一下子扑了过去。乐颠颠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唤了句:“师父”,这一声娇娆听得人耳朵都酥软了。
却见心儿在脑瓜伏上他肩头不用看他脸的时候,眼露杀气,竟要叫这个禽兽‘师父’?心儿还想着就被这个男人攥着双肩扶了起来。倒见她又露出那可人的笑容,是啊,这两年也不是白熬的,男人最需要的东西,心儿都知道,心儿也都有。
瞧着男人的双手揉捏着香肩,又轻踏过玉臂,终于在纤纤十指间停住,又边摸索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你可是我海株昆的徒弟,五爷的千金,到了穆宅可不许这般没了规矩,被他们小瞧了去。”
“哎呀师父,你都说了快一千遍了啊。”心儿娇嗔地说着,末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禁了一下鼻子。
师父佯嗔道:“你数过啊?”
“啊!”心儿应着:“我还写下来了呢。”心儿点点头又看向师父,“真有一千遍了!”故意夸张地做了个你不信都不行的表情。
师父无言以对,就轻敲了一下脑瓜,“走啦”。
“师父?”心儿还没想动,又探头问了句:“那我是不是要选嫁妆、试衣服、挑首饰,好多事要做呢,明天就不用来这儿了吧?”
“想得倒美。”师父刚想敲过去的手,见心儿脑瓜缩着,就在半空顿了下又抓起心儿的手,拽了她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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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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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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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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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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