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震动天地的大战在伏俟城外打响,狂暴的真气交织汇聚,引得青海湖倾、海潮澎湃、天穹失色,层云密雨。
真气引动天地之力,让不大的雨势骤然增加,狂风怒号,雨如决河倾。
可即便是这样磅礴的雨势,仍然掩不住雨幕下的利器入体,呜咽悲泣之声。
平地荒原之上,汩汩流淌的——
是赤如烈焰的无边血色!
不论大雨如何冲刷,流逝蒸腾,都掩盖不了刺鼻的血腥气。
这股腥气充斥全场、直冲脑门,无端令人作呕。
当啷。
晏无师结果掉最后一人的性命,扔下手中已经变了形的断剑,迎着满地的碎片残肢,直直坐了下去。
触感生温,不似平地的冷硬,信手一摸,还有点滑腻。
透过淅淅沥沥的雨水看去,依稀能够瞧见一点颜色。
他又凑近了些许,冰冷的雨水顺着五指流淌而下,滑腻感渐去——
是血的殷红!
之所以感受不到地面的冷硬,并没有别的原因。
而是因为——
他正坐在死人身上!
当认清这个事实后,晏无师只慢慢朝下看了看,连尖叫都没有,也不曾挪窝。
甚至还找了一个软和的地方靠着,顺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闭目养神,任凭风雨吹打。
战斗进行到尾声时,段文鸯假意不敌,带着突厥众高手跑了。
他一走,窦燕山、郁蔼也跟着跑路,只剩下陈简一个人,还有那些不知所措的江湖高手。
这些人进攻时招招狠辣,毫不手软,几次三番都借助人多的优势得手,晏无师因此受了不少的伤。
眼看有人打起同窦燕山他们一样逃跑的主意,这回晏无师没有心软,用刀丝在周围结成一张网,断了他们的后路。
重生至今,今非昔比。
对于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晏无师从来不会妇人之仁,增添后患。
网已织成,剩下的便是……
收割猎物的性命!
于是——
斜阳落水,余晖散尽。
从日至夜,这场令山川色变的战斗才终于落下帷幕。
嗒嗒。
豆大细密的雨水不断落下,将人脸颊打得生疼。
琴音依旧回响着,不远不近,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广陵散到底在做何,还不过来料理后事?
又过了一会儿,他索性不等了。
长久以来的操劳令人身心俱疲,家国、天下、友谊、情爱,这些曾经与他息息相关、休戚与共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渐渐远去。
现在只想摒弃杂念、放空心神,好好睡一觉。
身体顺势往下缩了缩,就着柔软而尚有余温的“真人靠枕”,长舒一口气,睡了过去。
雨还在下着,仿佛是要洗尽这片天地所有的血腥与罪孽。
犹如银河倒泻、沧海盆倾,天地一片苍茫。
……
沈峤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很久。
雨也停了,满地都是积水。
他小心翼翼避过深浅不一的水洼,循着淡淡的腥气来到交战地点——
一片还算葱郁的竹林。
甫一走进林子,原本浅淡的气味瞬间刺鼻起来。
尽管经过一场暴雨的冲刷,林中仍遍布着随处可见的血迹,从枝头、树梢滴下。
他也由此看见了不少挂于其上的人体组织。
起初他还心怀不忍,够得着的都拿下来埋了。
可当东西越来越多,他便停了手,继续往里走。
林荫道旁,散落着重重木质碎片,透过层层叠叠的缝隙,依稀能够瞧见阴阳亭这几个字眼。
而在亭子的不远处、一具满身血污的死尸身上,躺着一个人。
白发粘湿,沉睡不醒。
眉眼舒展、神情平和,在这一地死人之间格格不入。
当沈峤看见此人,立刻转忧为喜,快步疾奔上前。
“晏宗主…晏宗主……”
他轻声呼唤着,意图唤醒沉睡之人。
“这么难闻的味道、这么多的死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有人从另一边缓步走来,一脸嫌弃地道。
待看清来人,沈峤握紧手中之剑,略微出鞘。
广陵散青衣飘渺,足下不染纤尘,眨眼就来到面前。
寻了处还算干净的空地站定,礼貌招呼道:“沈道长。”Χiυmъ.cοΜ
沈峤还礼:“见过广宗主,方才来时我听远处琴音袅袅,想必是广宗主你在弹奏了?”
“是。”
“据贫道所见,你与晏宗主关系不错,为何未来帮手?还请广宗主解惑。”
按理说广陵散乃堂堂法镜宗宗主,虎踞西域一带,不可能不知道此番针对晏无师的围杀。
可照沈峤所见,广陵散并没有分毫帮助之举,如今骤然出现,不得不令人疑窦丛生。
事发现场空无一人、晏无师也无事,沈峤原是松了口气。
可当广陵散出现之后,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他在心底估量这位法镜宗主的实力,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
若自己与他交上手,孰胜孰负还未可知。
他记得广陵散的武功在天下十大中排在靠后的位次,怎么今日所见,感觉并非如此呢?
不论如何,如果战斗无法避免,晏无师一直睡不醒的话,事情可就棘手了。
广陵散不知沈峤心中想法,见他对自己戒备十足,不由奇道:“以晏无师的武功,纵是来一百个江湖高手也不够他打的,更遑论此次只来了几十个?
而且先时我们有约定,若非功力耗竭、力不可支,我都不必出现。你看他睡得这样香,不正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沈峤低头看了看地上熟睡之人,不得不承认广陵散说的很有道理。
“事发突然,贫道不得不谨慎,冒犯广宗主的地方,还望见谅。”
广陵散对外人向来风度翩翩,更何况沈峤并无恶意。
闻言轻轻一笑:“沈道长亦是好心,本座不会苛责。倒是某些人……睡了这么久,还不起床?”
二人说了不短的话,可地上的人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兀自眉眼安详,睡得正香。
广陵散十分不耐,走上前用手掇了掇,还是没有反应。
沈峤觉得不对劲,俯身查看,不禁心有讶然,脸色数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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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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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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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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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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