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风光无限好。
使团行进数月,直至秋天的第一片树叶落下,才进入陈国地界。
这是晏无师第三次来了,自然意兴索然,可宇文庆一行则不然。
除却二十多年前的“侯景之乱”,江南几乎未曾遭逢战祸。
至少比起北方的长安、邺城而言,江南已是人间天堂,现实版桃花源了。
宇文庆还好点,为了维持使臣的风度,尽管心里无限向往,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可跟着他的那些随从,一进建康城,便纷纷冒出了星星眼。
前来接待的陈国官员很得意,边走边为他们指点城中风物。m.χIùmЬ.CǒM
相比晏无师的无所谓,方千泷、谢沅两人一到下榻的行馆,便嚷嚷着要出去。
晏无师原存了严厉管教儿子的心思,让他待在行馆练功。
但见方千泷对建康心有向往,想着她一个人也无聊,便由得她和谢沅一块去玩了。
他自己则与元秀秀在行馆探讨朱阳策,偶尔出门散心。
行馆乃接待外国使节的场所,为了彰显国威,往往都修得华丽大气,典雅别致。
此次周国专门遣使来江南结盟,意义十分重大。
陈国皇帝陈顼,特意命人将馆中最豪华的院落收拾出来,给周国使团居住。
因着当日的救命之恩,宇文庆不敢托大,将正院让出给晏无师一行居住,自己则避居偏院。
因为自己这边拖家带口,所以晏无师也不客气,欣然接受了此安排。
陈主自有宇文庆应付,晏无师倒也乐得清闲。
认祖归宗以后,他便和谢家恢复了来往,有时也和族人聚在一起,叙说家常。
这天他从谢府回来,便在行馆门口见到沈峤。
想起浣月宗弟子报告给自己的事,笑吟吟道:“听说宇文庆时常来找你,又是送吃食又是嘘寒问暖的?”
沈峤没否认:“我们只是闲话家常,就像晏宗主你经常去谢家一样。”
他和谢家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凡上过街的都知道。
晏无师:“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还会活学活用,拿来怼人了~”
“晏宗主误会,贫道只是就事论事。”
晏无师眼珠转了转:“对于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莫不是真如他们所说…”
“晏宗主!”沈峤忽然道。
晏无师勾唇:“怎么,被我说中了?”
“白娘子让我转告你,城西巷子一叙。”
晏无师一愣:“何时?”
“两刻钟以前…”
沈峤话未说完,晏无师便一溜烟没影了。
半途走到一处津渡,有不少小贩在渡口卖着杂货,人声鼎沸。
左右也迟到了,晏无师索性步进渡口,挑选采买。
“瞧一瞧看一看嘞,现编的竹货!”
竹货。
晏无师顿住脚步。
他身形修颀,眉目如画,气质却显得冷肃。
浑身萦绕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因此一般人轻易不敢上前搭讪。
小贩见他停在自己摊前,使劲吞了几口唾沫。
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可要看看货吗?”
被问的那人还真低头来看,拿起一只竹椅子左右端详。
见他似乎很感兴趣,小贩便大着胆子道:“本店的东西都是用上好竹篾编制的,光滑又没刺。公子可以买给家里的小郎君、小娘子玩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晏无师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你收拾一下,这些我都要了。”
小贩不可置信瞪大眼:“公子你说什么?”
晏无师一字一句:“这些东西,我承、包、了!”
“公子,你莫要开玩笑…这样多的东西……”小贩还是不敢相信。
这回晏无师不说话了,只淡淡瞥他一眼。
小贩瞬间不明觉厉,开始大包小包地将竹货打包装起来。
“公子住在哪呀?我给您亲自送过去!”小贩殷勤道。
“行馆。”
“原来公子是出使陈国的使臣,难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小贩背着东西,边走边夸道。
二人抄近路进入一条小巷,即将穿出之际,数道破空声“嗖嗖”来袭。
晏无师一连接下五枚“暗器”,摊手一瞧,却是五朵玫红的牡丹花!
愣神一瞬,另一枚“暗器”擦身而过,击中目标。
这回是真的暗器了,小贩应声而倒,背包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了满地。
“你去干嘛了?叫奴家等了这许久。”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看着几乎铺满整条巷子的竹货,晏无师险些也跟着小贩一起晕倒。
“女鬼,赶紧过来捡东西!”没有回话,反而催促道。
白茸举着千机伞翩翩飞下,正在空中优雅地转着圈,听得此言,差点脱伞坠地。
迅速落地道:“我堂堂合欢宗小牡丹,你居然让我捡东西?”
晏无师不曾抬头,继续手上动作。
“你不打晕小贩,便没有这些事情。”
“那也是为了和你说悄悄话嘛~”白茸低声为自己辩解。
眼前人久久不理自己,自顾自地捡东西,她站了半晌,到底蹲下身帮忙捡起来。
二人捡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把东西重新塞回原位。
白茸指着地上的口袋:“给你装好了,我们是不是该…”
“帮我拿回行馆吧。”
“什么?”白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仅帮你捡,还要充当脚夫给你运回去?”
晏无师一本正经地颔首。
“凭什么!”
“种什么瓜,得什么果。你如果不愿做,那么咱俩无话可说。”
也不知被哪句话触动,白茸撅着嘴纠结了一会儿,到底听了话,驮着大包小包走远了。
“白茸怎么了?我看她气冲冲的,背上还背着好些东西。”元秀秀从另一条街现身。
晏无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刚才突然出现……”
听过事情梗概,元秀秀蹙眉:“你让一个小姑娘背着杂货走在街上,像什么样子?”
晏无师耸耸肩。
“这不是想到你吗?早点把她打发了好陪你逛街啊!”
“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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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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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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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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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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