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轧在细碎的黄沙上,扬起道道沙尘。
辽水之上,契丹腹地。
即使临近河水,辽东的风仍旧干燥,不带一丝水分,吹在脸上刮的生疼。
若被吹得久了,甚至还有脑溢血的风险。
晏无师脑袋上缠着一圈头巾,和契丹本地人打扮的一模一样,随着车队缓驰在平地上。
对自己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浑不在意,双眼在平原左右逡巡。
难怪在边境线没找见呢……
原来潜伏在辽东内部!
可契丹与突厥关系平平,怎么一下就与突厥结盟,还准其率军入境了?
晏无师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车队行进十四日,终于抵达突厥驻军所在。
不过一晃眼,晏无师便大致推算出军队的人数——
竟达数千人之多!
原以为这又是突厥的小打小闹,南下抢劫一波就走。
可越深入营地,他的心情就越凝重。
披坚执锐、背弓负刀,犀利的眼神令人为之胆寒。
这些人并非泛泛之辈,而是突厥最精锐的王师。
晏无师忽然想起刚出医庄时,齐国境内如临大敌的景象。
就在今年开春,齐与周又有动手的征兆,两军对峙东西,在宜阳相持不下。
或许是见形势胶着,突厥便想趁机浑水摸鱼,越过长城夺取一州半郡之地。
所以这几千人应该只是前锋,如果他们真的偷袭成功,那么后续大军便会跟进。琇書蛧
至于首先袭击的地点,晏无师已经提前知晓。
那便是营州。
灵湖处于渝水之侧、营州之前,地域宽广便于藏匿,又有徐容这个医仙在此,自然成了突厥的首要目标。
只要控制了徐容,不仅可以“人尽其才”,还能用她数年行医积攒的威望,收服当地人心。
晏无师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故而只以为是她医术过于高超,所以勾起了突厥的觊觎之心。
军中似乎很是忙碌,将酒送到仓库放好后,晏无师居然没被立即赶走,甚至无人在旁监视,帐外空无一人。
借此机会,他在营中闲逛起来。
说是闲逛,其实也不全是。
在将各帐都走了一遍后,晏无师在中军大帐前停下脚步。
确认四下无人,遂掀帘悄悄潜入帐中。
甫一进帐,便听见一声怒吼。
“你到底何时动身?”
这个声音极是熟悉,晏无师隔帘看去,只见一人站于上首,正指着下首之人的鼻子大声斥骂。
这两人晏无师认识——
昆邪和段文鸯。
而刚刚的怒吼,是上首的昆邪发出的。
昆邪又是怒骂又是质问,段文鸯竟也不恼,任他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等昆邪说够了,他才不疾不徐解释道:“虽然现今周齐两国交战,形势看似对我国有利。可齐国边境有长城阻隔,我派去灵湖的人也暂时没有回信,所以我想…”
昆邪不耐烦打断:“你半个月以前就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听厌了。周齐交战本是天赐良机,可你却偏偏要等斥候回信!我看你就是懦弱胆怯,拖延时间企图逃避战斗!”
段文鸯:“王子不要心急,灵湖在齐国境内,一来一回尚需要时间。不过按照路程推算,他估计也快回来了,你就再等一等好吗?师弟。”
被唤出师门中的称呼,昆邪也不知是顾念同门情谊,还是摄于师尊之威,这才稍稍消气。
“晏无师既死,中原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人如今已不存在,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多想。我要回突厥一趟,如果下次回来你还婆婆妈妈不肯出兵,我便不会再等了!”
“……遵命。”
待昆邪出门,段文鸯颓然倒在座位上,眉头紧锁。
属下逐一进出,陆陆续续报告军务。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想要的人,段文鸯薄怒道:“派去灵湖的斥候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半月都没有消息传回?”
手下猜测道:“会不会是路上耽误了?”
“什么事会耽误这么久!”
“毕竟在他国境内,做事会谨慎一点。”
“此人由我一手调教,武力不低,就算不亲自回报,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传不回。”
“……”
晏无师听着二人的猜测,心中一哂。
灵湖那个奸细被扔入湖底,身体怕是早胀得跟发面馒头一样了!
哪还回的来?
平心而论,段文鸯为人谨慎、富有韬略,是突厥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因为血统的原因,一直在突厥内部不受待见,方才昆邪的态度便是明证。
说明在这些王族眼中,即使段文鸯是狐鹿估的得意弟子,仍然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
也不知段文鸯是怎么想的,都被这样对待了,还对突厥忠心耿耿,不曾有过二心。
这可不太好入手啊~
听完帐中谈话,晏无师又如来时悄悄退出,与等在仓库的酒坊一行人汇合。
……
回至医庄。
徐容在院中捣药。
见到晏无师,起身相迎:“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有发现什么消息?”
晏无师如数告知,最后道:“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
徐容遽然起身:“为什么?细作不是已经死了吗?”
“此人虽死,但段文鸯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在此处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多等几天?我在此地数年,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晏无师:“也不着急,我只是提前通知一声,好叫你做个准备。”
“关于突厥那拨人马,你是怎么打算的?”徐容忽然问。
听闻此话,晏无师犯了难。
他本想将突厥的计划透露给齐国,好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可齐国是合欢宗的地盘,若贸然传讯被察觉出端倪,那就难办了。
桑景行他倒不在意,反正这人脑子不好使,根本没能耐发现。
只是合欢宗另外一个人……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而被揭穿假死的秘密。
方清玄已不在,自己武功尚未到天下第一,应付不了这些明枪暗箭,还需要再蛰伏一段时间。
真是很难办呀!
晏无师扶额不语。
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徐容善解人意道:“或许…我有办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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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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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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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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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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