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这才彻底放心,回房打坐休息。
从入定中醒转,已是星月皎洁,亥时将尽。
“你醒了?”元秀秀道。
见她似有话说,晏无师便问:“是有何事吗?”
“随国公夫人在外求见,已等了近两个时辰。”
“啊?”
“她到的时候你才休息不久,所以我便和她聊了一会儿。你…不会嫌我擅作主张吧?”
听闻此话,晏无师出门的动作一慢,重新转过身:“你们聊了很久?”
见晏无师并无怪罪自己的意思,元秀秀便道:“刚聊完。”
“你觉得她如何?”
“国公夫人明达识理、博雅谦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随国公能娶到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见她评价这么高,晏无师挑了挑眉,也并无反对的意思:“不错,独孤伽罗真真是个妙人。”
“……”
他的本意是夸赞独孤伽罗,然而用词有些不当,元秀秀似有些误会,看他的眼神都开始变味。
晏无师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独孤夫人的确是个奇女子。”
元秀秀这才舒展眉头:“独孤夫人在花厅。”
于是晏无师便赶去花厅会客。
历史上的独孤伽罗与其夫并称为“二圣”,她的意见对于普六茹坚来说十分重要,往往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所以面对她的拜访一定不能怠慢,之前所幸有元秀秀陪伴,浣月宗才不至于失礼。
而在路上的时候,晏无师便对独孤伽罗的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进门先道了个歉,便说道:“随国公遣夫人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明人不说暗话,独孤伽罗也不是虚伪之人,闻言哪还不知何意?
于是也开门见山:“不知晏宗主可知管仲与鲍叔牙?”
晏无师:“愿闻其详。”
“此二人自年少时便是好友,管仲初时怀才不遇,做事屡屡受挫,只有鲍叔牙不曾嫌弃于他。等到鲍叔牙辅助齐桓公继位,又举荐管仲于桓公,使管仲成为一国之相。以致管仲后来也感叹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晏无师顺着她说道:“管鲍之交,真令人羡慕啊!”
独孤伽罗趁热打铁:“是啊,如今随国公也想与晏宗主您有这样的情谊,不知晏宗主意下如何?”
如今普六茹坚的处境与早年的管仲相差无几,在宇文护的猜疑下战战兢兢,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
而且晏无师还知道,等日后宇文邕正式掌权,普六茹坚同样饱受猜忌,境遇和现在差不了多少。ωωω.χΙυΜЬ.Cǒm
言归正传,独孤伽罗用“管鲍之交”的典故,意在自比为管仲,把晏无师比做鲍叔牙,希望他与自己结为同盟,在必要时伸以援手。
不过把自己当做管仲……
话说普六茹坚篡位以前貌似还真是丞相来着?
但要自己心甘情愿做他们的副手,想想似乎有点亏?
于是晏无师故意问道:“夫人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代随国公赔罪?”
独孤伽罗若说不是,那便显得此行很没诚意,刚才说的那番话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但如果说是,又把自己置于很低的位置,以后和晏无师合作难免底气不足,受他掣肘。
好在独孤伽罗确非常人也,略一沉吟后,便有了答复:“是…也不是。”
晏无师挑眉:“哦?”
“夫君回来与妾说了宴会见闻,妾以为他的某些行为存在不妥之处,又听闻贵宗崔长老受伤,便来拜谒一二。谁承想令夫人与妾相谈甚欢、倾盖如故,妾因此又存了知己共鸣之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令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晏无师有些不解:“敢问夫人你说的令夫人是?”
独孤伽罗捂嘴轻笑:“自然是元娘子了,难道不是吗?你们同出一源,又曾是同门,我还以为……”
晏无师沉吟片刻:“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就在他说完之后,身后的珠帘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独孤伽罗则目光微闪,对着珠帘轻轻一笑。
晏无师没有察觉这些异常,反倒一直沉浸在那番话中。
自己这话问的不怀好意,原是一道送命题。
但独孤伽罗却完美地避过所有雷区,模棱两可解释过后,又把话题引向元秀秀。
抛开她是否是自己的夫人不谈,元秀秀也算是晏无师这边的人。
所以当独孤伽罗将元秀秀牵扯进去,意味着晏无师自己亦无法置身事外。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实在是高……
不愧是日后能做皇后的人!
晏无师遂由衷感叹道:“夫人晓之以理,真令晏某心悦诚服。若能早认识夫人几年,我一定要娶你!”
即便独孤伽罗再是女中豪杰,面对这样的调侃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晏无师亦意识到不对劲,他这算是公然调戏别人老婆吧?
要被普六茹坚知道,可不得上门和自己拼命?
“伽罗好心来府中看望,你怎的如此不着调?”
元秀秀从帘后走出,一脸嗔怪道。
随后她上前挽住晏无师的手臂:“夫人勿怪,他有时说话就是这么不三不四,等下来我再好生教训于他。”
表面上这是在责备晏无师,实际是在为其解围,晏无师也反应过来,拱手致歉。
独孤伽罗随即还礼,甚至还揶揄自己道:“听说圣门之人爱开玩笑,我还浑不在意,如今可不就闹了笑话?”
言下之意,她并没将此当回事,还说一开始没明白这只是玩笑话,反将自己“数落”一番。
总之这个有点过分的玩笑就此翻了篇,在三人的心照不宣之下。
晏无师也由此默认了浣月宗与随国公府的合作关系。
最后独孤伽罗看望了崔不去,便告辞而去。
目送她的背影,晏无师道:“这位独孤夫人,可比她夫君厉害多了。”
元秀秀娇嗔:“你还说…明明是你占优势的局,生生被自己给作没了。”
晏无师哈哈一笑,搂她入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话说你是何时进屋的?”
“不告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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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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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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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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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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