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缩地成寸走到他们面前,看见萧顺之的惨状,眼泪便如决堤的河水奔流而下。
又怕触碰到萧顺之的伤口,只得扑倒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泣不成声。
萧顺之无奈笑了笑,本想如往常那般抚着他脑袋安慰,可惜右臂空空荡荡,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别哭啦,难道你不想与我再说几句话吗?”
广陵散闻言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师叔……”
萧顺之此时却看向谢陵,吐字清晰:“晏无师,你自入宗便与广陵散结为好友。这么多年来,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从未欺瞒矫饰,而你呢?”
趁着谢陵羞惭愧悔的功夫,他又对广陵散道:“这是我的贴身令牌,凭它可以号令我麾下部属,本想晚上细细与你交待,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我已安排妥当,到时你自去接收便是。”
再度转头对谢陵道:“莫要负他…记得你说过的话。”
亲眼见谢陵点头答应下来后,这才彻底放心,视线转到头顶的湛蓝天空。
弥留之际,他的思绪随着灵魂逐渐飘远,想起年少时师兄弟在师尊崔彧身边的日子、崔由妄命他在药中加入一味砒霜,以及自己最后一次送汤药时,崔彧眼中的悲凉。
报应不爽,悔恨难当。
一滴泪顺着鬓角滑下,无声落入草丛间,就如同泪水主人的生命,再难挽回。
“广陵…”谢陵试探喊道。
广陵散呆呆注视萧顺之的遗体,不言也不语。
谢陵还以为他伤心欲绝失了神志,正要伸手触碰,广陵散猛然对他喝道:“还不走?是想让师叔白白牺牲吗?”
“可是…萧师叔葬于何处呢?”
“这你不用管,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便不会让任何人轻侮了他,走啊!”
谢陵知道广陵散说的在理,眼下自己已耽搁太久,恐怕追兵将至,萧顺之为他争取的这点时间,不能白白浪费了。
道了声先走一步,便背着周顺离去了。
……
本想一路向西直接进入周境,然而没走多久便支撑不住,脚下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又哇地吐出几口血,方才感觉胸闷气短的情况好了些。
虽然萧顺之给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但他仍然承受了不小的力道,能带着一个拖油瓶跑这么远已是极限了。
周顺大惊失色:“兄长,你还好吧!”
谢陵擦去嘴边血迹,勉强笑了笑:“无事,我们上山避一避吧。”
于是由着周顺搀扶,二人慢慢往一旁的林虑山上行去。
林虑山山峦重叠、奇峰突兀、台壁交错,郁郁葱葱的草木遮蔽之下,倒是个暂避风头的好去处。
方清玄之前说要来接应,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自己,但愿能遇上吧。
所幸林虑山有不少遗迹,二人在临近山巅的位置找到一处废弃道观落脚。
谢陵一进门,径自走到老君像前的空地上坐下,对周顺交代了几句,便封闭五感,运功调息。
等他从冥想中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周顺正在燃烧的柴火旁打瞌睡。
谢陵倏地从地上跃起,提剑走向大门。
门口来了一人,等他走近一看,却愣在原地。
元秀秀在台阶下与他对视一会儿:“不请我进去吗?”琇書蛧
谢陵想了想,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周顺听得响动也拿起剑戒备,但当看见谢陵与一美貌女子一前一后进来时,反而不知所措。
谢陵:“阿顺,这位是元娘子。”又对元秀秀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周顺。”
元秀秀看周顺一眼,夸赞道:“你弟弟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
被间接夸赞眼光好,谢陵心里得意,就连面上也带了三分愉悦:“阿顺,还不快谢过元娘子?”
周顺忙不迭行礼:“多谢元娘子赞赏。”
元秀秀主要是讨好谢陵,只道了声不必客气。
谢陵知她有话要说,便让周顺去厢房安睡,火堆边只留他们二人。
两人相对沉默了会儿。
元秀秀拿出两卷朱阳策:“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谢陵无奈一笑:“当时被崔由妄逼得太紧,所以分宗有些仓促,来不及与你多说,都看完了吗?”
元秀秀把朱阳策还给他:“看完了。”
谢陵:“有何不解之处?”
元秀秀懊恼:“很多都不懂。”
谢陵:“刚开始确实有些晦涩,多想几次就好了。不说完全参悟,你能理解几句,也够受用许久了。”
谢陵一本正经地说着心得,元秀秀表面应承,心里却觉得这男人怎的如此不解风情。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都不做点事的嘛?
故意贴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谢陵身边移动。
然而一番苦心用错了人,谢陵还以为山里昼夜温差大,她被冷着了,便折了几根树枝让火燃的更旺一点。
元秀秀仍是不甘心,又装作探讨朱阳策的样子请他指教。
白皙如玉的柔荑有意无意拂过谢陵的衣袖,夹杂着淡淡的熏香,不说意乱神迷也可令人心猿意马,心有涟漪。
然而暗示许久对方都没动静,定睛一看,谢陵居然睡着了!
元秀秀:“……”
夜凉如水,晓星渐沉。
谢陵被一阵水意惊醒。
一把抓住放在脸上的手,却发现是元秀秀用沾了水的帕子在给他擦脸。
元秀秀解释道:“你脸上有不少血痕…”
谢陵:“这是萧长老的血。”
“对不住,我不知道……”
谢陵淡淡一笑:“无事。”接过她手上的帕子随便擦了擦。
脸上的血迹虽然没有了,但昨日一番打斗,面部以下的地方基本都染了血,有自己也有别人的。
正要再说什么,那道微妙的气机又逐渐浮现,他起身看向门外。
昨日太累,以至于没和她说几句就睡了过去,说没有遗憾是假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有缘再见。”
元秀秀只朝他福了福身,没有说话。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最后对她笑了笑,随即唤过周顺下山。
而山下空地处,方清玄早已等在那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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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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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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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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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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