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阿顺的少年虽衣衫简陋,一双眼睛却炯炯有光:“戴叔好意我心领了,但不为家人讨回公道,我是不会走的!”
在看到这少年第一眼的时候,谢陵就觉得他有些眼熟。
而少年自从进店,目光就没离开过谢陵,看着他的双眼都透着激动。
“谢郎君!”
“周顺?”
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周顺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因为客栈人手不足,所以时常来店里帮忙。xǐυmь.℃òm
彼时谢陵尚在养伤,方清玄又是个沉闷不爱说话的主,他感觉自己每天闲的都要发霉了。
而周顺年纪虽然不大,性格却十分开朗,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正好晏无师那段时间教了他好些武功,周顺年龄合适且根骨还不错,慢慢的他也教给周顺一点拳脚功夫和基础内功心法。
离开南阳后谢陵也曾打算回来看看,结果被各种事情绊住脚步,一直脱不开身。
这次如果不是晏无师,他估计还是想不起来的。
一年没见,周顺几乎变了个人。
衣衫破旧,面黄肌瘦,浑身上下都沾满尘土,谢陵第一眼完全认不出这人是谁。
认出周顺后,谢陵也是很高兴的。
上前拍去他身上灰尘,又捏捏肩膀:“瘦了好多,怎的穿成这样?是被人欺负了吗?”
面对许久不曾有过的关心,想起这小半年来所遭受的委屈与不公,周顺再也忍不住,扑在谢陵怀里放声大哭。
谢陵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一时不知所措,暂时止住了想问的话,轻拍周顺后背安慰着。
还是那名叫戴叔的商户帮着说了:“那场大火后只有阿顺一人幸免,官府虽明着说会调查此事,但私下里根本就不重视。而今周齐两国大战正酣,就更没有人理会了。他这副模样啊,多半又是被差役打的。”
谢陵越听越生气,转身就要去找官府理论。
然而还没等他动身,晏无师说话了:“你找官府又有何用?既然他们敢如此行事必定有恃无恐。贸然前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打草惊蛇引来幕后之人的注意。”
谢陵深呼口气强压下愤怒,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直接去乱葬岗。”
南阳北郊,乱葬岗。
大火之后三天,官府就定了个“意外失火”草草结案,客栈六人的遗体也被拉去乱葬岗随意掩埋。
周顺得知后自然十分不平,去府衙击鼓鸣冤请求官府重查此事。
起初衙役还客客气气叫他不要闹了,等去的次数一多,态度也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只要周顺一靠近衙门,就会有人上前阻拦,这其中难免会发生肢体冲突。
周顺虽然有谢陵教的功夫,但架不过衙门人多势众,不仅讨不回公道反而被打个半死扔出门外。
若不是谢陵及时赶来,他怕是会被当成不稳定因素被消失了。
乱葬岗尸首众多,幸亏有周顺带路,方才免去了他们翻找的麻烦。
天色由晴转阴,不一会儿就下起瓢泼大雨。
雨势盛大,等谢陵他们找到埋骨地的时候,覆盖在遗体上的泥土已被冲刷流失,露出身体原本的模样。
谢陵蹲下去挨个仔细查看,发现这几人脖子都有明显勒痕,猩红的皮肉在被烧焦的全身衬托下十分触目惊心。
他们显然是先被人勒死,然后凶手再纵火伪装成被烧死的假象。
吴弥还发现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几乎算是赤身裸体,估计死前还被凶手玷污过。
知道真相后的周顺悲痛欲绝,蜷起身子哭的浑身颤抖。
雨声簌簌响彻天地,哭声混杂在雨里,很快被大雨吞噬淹没。
将六人重新安葬,他们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周顺被吴弥带去沐浴更衣,谢陵独自回房。
一进房门,他的眼泪便如断线的风筝流淌。
“青州某户走水,一家六七口都没了!”
“最叫人不解的是,那条街只有那一户烧了!”
“官府什么都查不出来,最后草草结案。”
“还记得,你在青州住过的那家客栈吗?”
司州食肆的议论、晏无师莫名其妙的一问,都在向他暗示南阳发生的一切。
可他当时居然当热闹稀奇事来听,还认为晏无师只是随便说说。
但凡当时自己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者提前回南阳城看看,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哭泣:“老晏,我是不是很没用?”
晏无师:“都会过去的。”
谢陵:“嗯…嗯?”
他本来都做好了被嘲讽到狗血淋头的准备,然而预想的狂风骤雨不但没来,自己反而被安慰了?
“哭够了就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和颜悦色稍纵即逝,晏无师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谢陵也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现在他脑海里混沌一片,像有千万根丝线缠在一起,一团乱麻。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他做了一个梦。
面前是燎原般的大火,火势熊熊,猛烈焚烧着身前的府邸。
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万千毫针直直朝他刺去,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他想要做点什么,然而却无济于事。因为他连最基本的说话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烈火吞噬一切,将所有事物都烧成灰烬。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是晏无师的声音。
谢陵不解:“这是哪里?为何你要让我看这些?”
晏无师顾而言他:“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
“什么…”
嘭嘭嘭!
敲门声传来,谢陵从睡梦中惊醒。
“主公…”吴弥在门外唤他,想来已帮周顺收拾好了。
让周顺一人进来,吴弥则去门外守着注意外间动向。
洗去污垢的周顺干净清爽,白白嫩嫩。除了身形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有些消瘦,其他的已与之前别无二致。
周顺年纪和边沿梅一般大,边沿梅作为他的大弟子风光无限,而周顺却受他连累被人尽情羞辱,践踏在泥土里。
于情于理,谢陵都不能坐视不管。
而始作俑者,他定要让他们千百倍偿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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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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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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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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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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