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有心……老臣铭感五内……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水凝韵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
“本宫听闻兵部职方司郎中梁萃,为人方正、处事沉稳、可堪大用。如今兵部右侍郎病故,刚好有个空缺,崔大人以为如何?”
兵部右侍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到她口中就病故了???
但崔毅哪里敢问,经过刚刚那一幕,看来兵部右侍郎应该也马上就要“病故”了。
崔毅冷汗直流,忙点头。
“是……殿下慧眼识英才……梁萃做事勤勉……老臣正有提拔之意。”
水凝韵眸色深深,笑意盎然,抬手示意厉隼。
“锦歌,快给崔大人取件大氅来,请崔大人坐下。”
厉隼垂首称是,去偏殿取来了一件鹿皮大氅,雪狐皮封边,端的是华贵夺目。
护卫们也端着上等绸缎制成的中衣,崭新的官靴等物,跟在后面。
丁奉的尸身被拖走,收拾干净,摆上屏风,方便崔毅更衣,水凝韵抬眸轻呼。
“来人,奉茶。”
等崔毅穿戴好,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座上宾,喝着一盏热腾腾的香茗,满口回甘,让崔毅忍不住赞不绝口。
“这是……顶级大红袍,醇厚、浓烈又柔顺、细腻,殿下,真真是好茶!”
水凝韵微微笑着。
“崔大人喜欢就好,待崔大人回府时,本宫命人包上些,也叫尊夫人尝尝。”
另外两个老头儿看在眼里,打着寒颤,被那热气儿馋在心上。
但他们两个不傻,心中也清楚,他们毕竟是央王党羽,与端木阳来往密切,崔毅的好事,只怕轮不到他们头上。
正想着,水凝韵不动声色招了招手,陶知夏带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按住他们两个,掰开嘴就往里面塞了两颗杏黄色的药丸。
“羽林卫指挥使,自今日起,由祝明乾担任,金吾卫指挥使不再是丁奉,而是夏侯锦歌,指挥佥事为熊虎。擢升、调任、病故、罢免的折子,会由兵部送到内阁,望二位老大人批准后归档,不要被人察觉。此外,今日在本宫府中发生的任何事、一切细节,不准透露给任何人。”
水凝韵垂眸下令,崔毅惊讶发觉,那两个内阁大学士居然站起了身,两眼木然,对着她恭敬行礼称是,全无二话。
把这三位送走后,水波从偏殿走到了正殿,接了婢女递过来的茶。
“韵儿,都督府那边你打算如何安排,为父已经与刑部尚书王大人和大理寺卿周大人商议好了,只等你的消息。”
见到水波,水凝韵终于卸下了些重担,假笑也终于成真。
“劳父亲久候了。齐良和庞茂这几日可还安生?”
水波吸溜了一口热茶。
“表面上风平浪静,这两日也没出门。若非你提前提醒,让为父从龙虎门跟大师兄讨了两个高手师侄来,还真要叫他们蒙混过去了。庞茂去过央王府,齐良也与梁王见过面,两边都蠢蠢欲动,只是齐良这边似乎还在等梁王的消息。”
庞茂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水凝韵敲着扶手,敛眸微笑。
“也要不了几日了,他们都需要复职,需要兵权。女儿这边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庞茂为首的四个上直卫,自有惠皇叔的三千营对付。至于中军都督府辖下的几万临近兵马,今日似乎还没有拔营的意思。东阳府梁王的叛军,已被女儿掌握,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梁王想要在下月十五之前动手,必得动用齐良。到时候齐良与庞茂的二都督之战,自不用咱们劳心费神。父亲,今日皇帝又未上朝,朝中局势如何?”
水波放下了茶盏,信然笑道:
“朝中你倒不必担心了,为父今晨去桃源坊约见了杨霍。这小子是个有主意的,如今把你想办法提拔上来那些寒门学子,都握在了手心。虽说他们官位都不高,但造势足够。昨日正午左右,传闻有一人在郊外遇到了白首、虎皮、赤尾的马形兽,说那兽口中衔着一片树皮,树皮上写着义王的名字。不过一日,这流言就已经在朝中蔓延。杨霍等人便暗中使力,说义王乃瑞兽鹿蜀代天选中之人皇,唯有义王才宜正国本的说法。今日,这说法更如雨后春笋一样,已是尽人皆知。”琇書蛧
君权神授,杨霍这个小把戏,安排得不错,改日该好好赏他。
满打算满,皇帝服药三日了,也该是有口难言的时候,事情还要加紧办。
眼看快到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凝韵心思一动。
“父亲,下元节按祖制,该办祭天大典对不对?”
“不错,每年下元节,皇帝都要去南郊山川坛祭天地诸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水凝韵敲扶手的指尖停下了,别有深意的轻笑道:
“这倒是梁王的好机会……父亲,再过两日,差不多十月十二那天,三法司便给内阁递折子吧,薛岭和赵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务必让庞茂和齐良复职。”
水波当下明白了,十月十五下元节那日,明启必将大乱。
“好,你还需要什么。”
水凝韵略微思考了一会儿。
“朝中是谁提督五城兵马司?”
水波了然一笑。
“这人你倒是认识,刚刚走,应该还未走远。兵部尚书崔毅,五城兵马司的直属上司。”
水凝韵一招手,厉隼走上前。
“殿下。”
水凝韵望着门外。
“去把崔毅叫回来,本宫还有话没说完。”
厉隼抱拳离去,水凝韵又笑盈盈看向水波。
“父亲,回去您叫兄长做好准备,下元节前一日,接管五城兵马司,定要把明启稳定住,非女儿的手令或令牌,任何人不准踏入明启城门一步。”
水波沉吟片刻,稍稍皱眉。
“韵儿,接管五城兵马司或许容易,但要接管明启外七门和内九门……只怕没那么简单。每处城门都有门千总把守,他们若是不见九门提督的命令,是肯定不会听从的。”
与水波不同,水凝韵看上去胸有成竹。
“这个父亲就不必担忧了,九门提督会配合的,兄长要做的,主要是稳定城内局势,不要闹出大乱子,就可以了。”
既然提到了水凌诚,水波顺势点头之后,犹豫的问道:
“韵儿,你兄长一直心怀愧疚,他多次来见你,你都不见。你是个聪慧的人,该知道,他之前与为父一样,是被淑儿等人蒙蔽了,又性子粗莽,口不择言说了气话。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为父觉得,你也该消气了吧。”
水凝韵垂下了眼帘,笑意淡了不少。
“父亲,语言有时候就像一把刀,没人比家人更轻易能刺痛一个人的心。兄长当时说得的确是气话,但女儿的疼痛,却并未因只是气话而减轻。再说,女儿除了原谅兄长也并没有其他选择,因为血浓于水,有时候疼也只能忍着。女儿之所以不见兄长,一方面的确是女儿想让他知道,女儿被他伤得不轻,另一方面,父亲也应该能猜到,女儿是为了兄长着想。兄长想见女儿,现在不是时候,等到所有事尘埃落定,女儿不需要再与人勾心斗角、以性命为赌博弈时,再说吧。”
水波敛眸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把想说的吞回了腹中。
大局为重,何况这件事是孩子的事,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处置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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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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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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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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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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