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怀庆作为皇帝,拥有着天下数量最多的眼线,名为监察御史。
默默听完禀报,颜怀庆挥手遣散人,继续埋首于奏折中。
几个时辰内以雷霆手段斩杀三千人,屠杀现场还维持着原状,而另一处看似无关的农庄却遭遇严重火灾,这是在示威。
能搞出如此大动作的人,身份不凡是肯定的。
颜怀庆基本能确定,无论是他的哪个儿子做的,皇子之间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颜怀庆从来就没想插手,在他看来,新帝必须撑过自己兄弟这几道关。
若连这些小把戏都折腾不明白,扣上袞冕也不像皇帝,谈何坐江山。
何况他只有这么几个儿子,亲的也好、抱养的也罢,扒拉扒拉有能耐斗一斗的只有央王、梁王和义王。
想当皇帝,得狠,皇家无手足。
弱肉强食,宫墙内的人和草原上、山林中的兽类,生存方式并无不同。
次日,颜百川正享受着他认为人生中最顶级的生活。
水凝韵在他身边,给他剥着葡萄,虽然情绪稍显低落,不怎么说话,但岁月静好,因祸得福。
然而梁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刚入秋并不算太冷的天,梁王却裹着一层厚重的锦被,缩在榻上,生着炭盆,脸色时红时白。
江南王真的没开玩笑,他隔壁屋子放着冰,自从回府这几个时辰,他热的时候泡在冰水里还恨不得扯掉皮,冷的时候哪怕坐在炭盆上也不觉得暖和。
府中郎中束手无策,排毒汤除了让他拉到腿软,没有任何帮助。
身体上本就饱受折磨,但就如黑锦瑟所说,他最难受的还在后面,今日就是这“后面”。
午后,梁王府内来了一只信鸽,下人连鸽子一起捧着,送到梁王面前。
一看那鸽子,梁王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鸽子通体雪白,眼睛和喙都是红色,极为特殊。
这种鸽子没事绝不会出现,是东阳都司指挥使陆绍易的私人信鸽,专用来与梁王通信。
把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取下,梁王绷着脸挥手,屋中下人纷纷退了出去。
打开竹筒,取出帛书,梁王揉了揉模糊的眼,定睛仔细阅读。
“工匠失手打翻铁水,铸造处起火,损失惨重。密室遭窃,图纸不知所踪。都司内突发疫病,蔓延极快,大半人已病倒,病源不详。”
梁王的手剧烈抖动,难说是冷得还是气得、吓得。
这帛书上所说的铸造处,并非官军的铸造处,而是陆绍易帮他置办的一处私人作坊,连着库房。
既然陆绍易说损失惨重,多半要么是工匠被烧死了,要么是军械出了大问题,需要重造。
图纸虽说他这里还有一份,但呼风、唤雨已死,梁王府不知还有多少他人眼线,他手头没有靠谱的人能再跑一趟送去。
还有这病源不详的疫病,见识过江南王的本事,梁王忍不住怀疑是中毒。
东阳都司是他最重要的底牌,如今人出了事、军械也出了事。
人的确可以再禀报朝廷,招新的补上,但也要花大量时间重新操练和说服,毕竟谋反不容易也没几个人敢。
希望别伤到那些重要的下属吧……
梁王最头疼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其中私盐被毁,真叫一个釜底抽薪。
私盐已毁,虽说还能再弄,但梁王不确定他这条私盐线路有没有出问题。
如果草率贩售,目前都察院是铁面无情的水波执掌,那些巡盐御史自然不敢懈怠,很难不留痕迹。
但不卖私盐,他手中的银钱已经不够了,更别提重新打造军械、培植或拉拢人手。
而且最要命的是,梁王现在反而不能断定这些事到底是哪个敌人做下的。
义王这边,水凝韵的确来示警,她或许有能力在他府上安插眼线,暗害他的儿子,但其他几件事,动作太大、来得太快。
央王那边,端木阳明确说过,他还没输。辞官肯定是他意料之中的事,看情形,刺杀押运端木莒等人的那支队伍,也的确是他在背后指使。
这件事,说明央王党还有军中势力。
那么快的速度杀死三千悬翎卫,实话讲,梁王一开始的确被水凝韵吓住了,觉得是她所为,然而如今想来,又像是大股官军才能制造出的动静。
下人汇报过悬翎卫几个藏身处的惨状,有四个与在西郊伏击水凝韵的现场惨状一模一样,说明的确是她所为。
但另外两个地方还有起火的农庄内,死者都是被干脆利索的一刀割喉,这手法,倒像是军中人。
端木阳那些话,明显是挑唆,好转移梁王对央王党的穷追猛打。
能直接伤到他根本的这些大动作,梁王实在没法轻易相信都是一个女人所为。
后宫也大概出了事,连云霞都再无消息,很大几率是父皇派了人,春烟殿中没人能轻易出入。m.xiumb.com
而义王亲娘早死,水凝韵又是异姓人,相比央王,他们在宫中插下人手的可能性要低许多。
所以,如果母妃的病是人为,大概率是央王党所为。
综上种种,梁王现在举棋不定,一时间不知道该首先针对谁。
无论如何,现在梁王两边都要提防,不过最紧要的,还是得保全自身,想办法挽救局势。
把帛书扔到炭盆中,梁王裹着锦被靠在榻上,皱眉沉思。
他放出去打探义王等人身份的人,也该回来报信了。
正想着,门外有下人低声道:
“王爷,属下回来了。”
这人是梁王自悬翎卫中挑选的,留在自己身边使用,因此逃过一劫。
派出去打探的人正是他。
梁王回过神来,紧了紧被子,敛眸有气无力让人进来。
“王爷,属下通过些江湖人打听了一下,这三人的身份,的确都不简单。”
无名小卒就像一粒尘埃,掉在哪都不显眼,也因此几乎不可寻找。
现下只通过名字,询问几个江湖人就能这么快打听到,这三人肯定不简单。
梁王身子不适,只抬了抬手指叫他继续说。
那人躬身先前,垂着眉眼继续道:
“是。义王颜百川,实为清影宗门下首席大弟子,是名震江湖的清影宗传功长老秦悠柔的嫡传弟子。江南王颜百宽,本命黑锦瑟,实为万毒山门下首席大弟子,是恶名昭彰的万毒山执法长老恶渊的嫡传弟子。而德安公主水凝韵,实为空山阁弟子,是威震四方的空山阁右护法玄月的关门弟子。”
梁王强作镇定摆摆手,那人点头退出屋。
表面上还冷静,但梁王心里已经雷声滚滚,余音不绝。
德安公主所言不虚,义王和她,他是真的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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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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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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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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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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