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隼不多事也不多话,她突然搞这些动作,定是看出了什么。
“有发现?”
厉隼点点头,一脚踩住刺客,用剑鞘指着。
“是。郡主请看,此人掌心有茧,平日里大多练的是外功。加之其额上部肤色较其他地方浅,两肩锁骨偏外有暗色擦痕和厚茧,手腕处也是如此。微臣方才去抽看过了尸体的情况,除了额上的情况不符之外,剩余两处特征都一致。”
“郡主。”
厉隼突然拉着水凝韵上了高处,进入山林,侧头看过附近无人,也没人跟从。
利索的扯开了领口,给水凝韵看了一眼她的肩上。
厉隼的肩上锁骨靠外,同样有大约两指节宽的擦痕和茧,只是轮廓和颜色已模糊,勉强才能觉察出不同。
厉隼整理衣服,水凝韵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群人都是官兵?”
厉隼整好领口,冷静颔首道:
“是。额上部颜色浅,说明平日里佩戴兜鍪或战盔。肩上的茧子和擦伤,因兵士佩戴的胸甲有系带,内穿的曳撒为了方便行动往往料子轻薄,系带会长期摩擦肩部而成。腕部也是如此,是腕甲系带导致的。”
水凝韵沉下了脸色。
端木阳敢动用官兵来行刺,说明他与央王的底牌中,至少有军中人物存在。
动辄就是将近二百人,这位军中人物的地位只怕不低。
“二百人是什么概念?这其中领头的人官位是什么你能猜到吗?”
提到军中事,厉隼如数家珍,神色异常从容。
“回郡主,这正是属下马上要汇报的。军中以十人为一小旗,五小旗为一总旗,两总旗为一百户。这两百人,就意味着两个百户所倾巢而出。领头的人官位应该为两位百户、四位总旗、十位小旗。”
水凝韵有点头疼。
倒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现在只有一个活口,万一不是厉隼说的这十六个军官,未必能知道什么有用的。
厉隼看她皱起了眉,忙开解道:
“郡主不必烦心,微臣身上旧日穿戴铠甲的痕迹已近乎消失,是因为自百户开始甲胄形制有了明显不同。甲胄添加了披膊,保护肩和大臂,而甲衣的系带也变成了扣在披膊外,不再只隔着曳撒。微臣方才看到,玄月护法留下那人,肩头的痕迹明显比其他人要淡,且军中不如郡主想象一般,没有什么内功高手。步卒只训练刀剑、阵法,他是少有的身负内功的人,想来他定是两名百户其中之一。”
水凝韵的眸色和脸色瞬间亮了几度。
这次带着厉隼,真的是带对了人。
皇帝把厉隼给她,也真的是给对了,让她少走了许多弯路,也少费了太多功夫。
“厉害!不愧是女将军!”
然而想到了审问的事,水凝韵又有些憋闷。
“然而他是军中人,即便如此轻易被俘,也没有吐露一个字。军中人大多见惯了厮杀,用幻境和拷打未必管用。直接带回明启的话……也难以扯出他的上级……”
厉隼胸有成竹弯唇一笑。
“郡主忘了微臣是做什么的了。微臣两年前任金吾卫镇抚司镇抚,掌一卫刑名狱事,最常与军中细作和叛徒打交道。寻常拷打当然不足以撬开他的嘴,但镇抚司的手段多如牛毛,哪怕是哑巴也得乖乖开口。”
水凝韵恍然大悟,二人相视一笑,回去找玄月等人。
全员在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厉隼拉着那名刺客去无人处“亲切交谈”了两炷香时间。
回来后,厉隼把人捆在了拉囚车的马背上,蹲在河边洗手,血污随流水逐渐消失不见。
水凝韵走过来递了帕子给她。
“看样子,颇有所得?”
厉隼勉强笑了笑,甩了手上的水,站起身,接了帕子小心使用。
“幸不辱命。”
水凝韵看她犹豫又为难,也猜出了大概。
“牵出了些了不得的人?”
厉隼沉重点头,梳理了头绪,徐徐道:
“是。郡主,那人的确是位百户,是羽林卫的五十名百户其中之一。据他交代,命他乔装带兵来伏击郡主的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千户薛岭。”
“微臣认为,薛岭敢派两个百户所的人来伏击郡主,一方面是因为势在必得,另一方面,大概率是因为这两个百户所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上面的人有能力压下。”
“可羽林卫作为与金吾卫相当的精锐之一,是上直卫亲军,不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管辖,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
“除金吾卫外,其余上直卫这些年从未出过兵,而且卫所军户在五军都督府、兵部和亲卫指挥使司都有登记造册。”
“突然消失了两个百户所的人马,仓促间根本补不上,即便能补上,隔三差五的检阅、校验,也混不过去。”
“这种事,亲军指挥使司一定会过问,而亲军指挥使司与其他都司都不同,共有二十七卫,也就有二十七位直属于皇上的指挥使,一直是明争暗斗的竞争关系。”
“日常检阅分九组进行,每组三卫,三名指挥使会互相监督,只凭一个羽林卫千户是绝对瞒不住的。”
“所以微臣以为,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定是羽林卫内部,加上亲卫指挥使司和五军都督府及兵部内,有更大的官员与之里应外合,在为之撑腰壮胆。”
保护伞是一定有的,只是水凝韵也没想到这保护伞居然有如此之大。
她曾听颜百川提起过,莫负天在武将中声望极高、享有盛誉,目前朝中还有不少莫负天带出来的将军,其余武将也对其交口称赞、无不钦佩。
莫负天与端木阳水火不容,一武一文花开两朵,是朝中有目共睹的,按说武将中不该有人会与昔日对头联手。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八皇子颜百重败局已定,在央王与梁王两党的斗争过程中,一直都是央王占文、梁王占武的局面。
但是这次的事又不可能是梁王派人做的。
即便梁王知道水凝韵抓了端木家的痛处,他不找人护送她都算手下留情,又怎会帮助敌人挽狂澜于既倒?
能问鼎皇位的,只有这么几位皇子,如今已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难以置信,也都是事实。
央王党还有至少一位位高权重的武将。
听厉隼所言,此人的身份最低为亲卫指挥使司的头部官员、羽林卫指挥使,而最高,则可能为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
此次失利,他定会再派更强的人手来袭。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把此人引出来,否则即便有玄月和空山阁的助力,能确保稳胜,但敌在暗我在明,暗箭还不一定要来多少次,能打过也烦啊。
沉思过后,水凝韵让厉隼先休息,她去找到了玄月。
“师尊,弟子有事相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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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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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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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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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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