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水凝韵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所以,臣女今日前来,是特向陛下陈情,臣女……不会违抗陛下圣意……嫁给义王殿下。至于七夕定情,是因臣女与义王殿下情难自制,聊以慰藉罢了。如今陛下因此而龙颜大怒,臣女自知有魅惑皇子之罪,所以特来请罪,所有罪责臣女愿一力承担,请陛下宽恕,不要因此而迁怒义王殿下。”
颜怀庆摸着那玉佩,听完她的话,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平身吧。若川儿也像你这般懂事,朕也不必如此烦恼了。他是朕的儿子,朕当然不会怪罪他。朕也年轻过,知道全心全意爱上一个女子……到底是何种滋味。但……知子莫如父,川儿对你情根深种,朕……又亏欠他许多,只怕……这次是他无法原谅朕了。你可知,他今日连早朝都没有去。”
水凝韵有一点可以彻底确定了,颜怀庆与他父亲颜穹极,不是同一种人。
这个男人,大概只是在他自己的情障中无法走出,才因为某种原因,拒绝让颜百川娶她。
既如此,计划不变是对的,至于婚事,日后再说不迟。
就算颜怀庆始终不肯松口,但只要颜百川能登上皇位,一切就皆有可能。
水凝韵深吸一口气,没有起身,反而俯身叩首。
“陛下,臣女知道义王殿下的性格,臣女此番前来,也是想向陛下表态,臣女愿替陛下说服义王殿下,重新把心思放到正途。”
颜怀庆心念微动,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因为这二十年来对颜百川的冷漠,导致他丝毫不了解自己的七儿子。
如今父子之间置气,却只能靠一个女子,还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儿子娶的心上人,去帮他规劝。
“你若当真能说到做到……便是帮了朕一个大忙……起来吧。”
“谢陛下。”
颜怀庆知道这大约是饮鸩止渴,面前这女子心机深重,她若想从中挑拨,七儿子或许永远都无法原谅他。琇書蛧
但他又莫名信任她,因为他鬼使神差的,偶尔就会在她身上,发现莫行素的影子。
行素不是坏人,从种种迹象看过来,侑安也不是。
她可以帮助颜百川,就如当年行素帮助他一样。
像是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颜怀庆猛然回神,皱了皱眉,顺手拽了杨秉的文章在手中,打开上面的封条和蜡封,细细看着。
“……侑安,这文章你可看过?”
“陛下让臣女来传递殿试的文章,本就是破例,臣女知道分寸。”
颜怀庆摸了一下封条,上面还有蜡封,在他撕开之前,完好无损。
知道分寸,这一点极好,很多人做不到,但她小小年纪,却可以。
颜怀庆轻舒一口气,感叹道:
“难能可贵……你也罢、杨秉也罢,都是难能可贵的人才啊……”
水凝韵福身一礼。
“臣女代杨大人谢陛下隆恩。”
脑子也极快……
此女……几乎无可挑剔。
颜怀庆将文章放在案上,长久又沉重的审视着水凝韵,眼神如猎鹰般犀利。
“……侑安,上次你跪朕,是为安州灾民而计,来向朕请罪,此番,又是为了那些秀才、杨秉、还有川儿鸣不平,给朕赔罪,还替杨秉谢了恩。你就……不想为自己求一些什么?你是安州灾民的恩人、那些秀才的恩人,朕知道,你是个心系万民的郡主,甘为他们冒险做实事,所以你想要的,朕未必不准。”
水凝韵从容一笑。
“陛下,释念法师有句话说得很好,知足方能常乐。臣女原不过一介庶女,又背负着弃妇之名,是陛下御笔亲书为臣女解困,还将臣女破格封为县主。”
“安州一案,臣女不过是尽了为人的本分,所谓达则兼善天下,臣女因陛下之恩,也算飞黄腾达,虽兼善不了天下,也想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
“但陛下因臣女替百姓敲了登闻鼓、一路护得百姓周全,就将臣女册为郡主,已是臣女从未想过、也不敢奢求的福报。”
“所以,陛下也不必再试探臣女的心意。臣女……此生只愿义王殿下安好、天下百姓安好,再别无所求。”
颜怀庆的确在试探,钓鱼一样,抛出诱饵,看她到底会不会说出来,她想嫁给义王这种话。
可她却没有,而且大胆将话挑明了说,却让颜怀庆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臣女此生只愿五殿下安好,天下太平和乐……
这是莫行素在与颜怀庆定情前,先帝颜穹极的寿宴上,颜穹极曾问过莫行素的愿望,她便如此回答。
今时今日,她儿子的心爱之人,又与她说出了极为相似的一句话。
颜怀庆的疮疤在心底深处狠狠痛着,下意识抓住了胸口,面色惨白,豆大的汗在额头滴落。
身形不稳,单手撑住龙案,却到底没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陛下!”
水凝韵也没想到会突发这样的变故,走过去扶起颜怀庆,顺势将内力打入他体内。
这一探可是不好,水凝韵发觉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颜怀庆的体内,有大量繁杂的陈年毒素积累,连上次那颗百灵丸都不能解。
颜怀庆没有内功傍身,与其余帝王一样,只是年轻时接触过拳脚骑射,但体内没有任何内力,也就无法通过内力来祛毒。
如此日积月累之下,加上颜怀庆没日没夜忙于政务,他的心力已接近枯竭,不过年方五十,就有了五绝的征兆。
所谓五绝,即五种卒死候,白话讲,颜怀庆随时可能猝死。
“陛下,你是否日日梦魇缠身、夜不能寐、不思饮食?”
救危扶弱,是人的本能,何况颜怀庆是颜百川的父亲,她无法见死不救。
怎料她的四象内力一进入,体内那种温润如春雨的感觉,却又激起了颜怀庆的回忆。
这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每每都会在他生病、莫行素陪在他身边时出现。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她是仙女,会仙法,莫行素总是一脸羞笑的揪一下他的鼻子。
年已半百的皇帝眼底,有泪光闪烁。
“行素……”
可刚呼唤出声,他眼中的“行素”,突然变成了双眼流着血泪的厉鬼。
“颜怀庆!你这个负心贼!我情愿从未嫁过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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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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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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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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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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