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给郡主娘娘问好!草民有罪!实在是家中哥哥病重!草民没了法子!才胡言乱语,想着……教书先生讲过……请将不如激将……草民知道错了!”
说话人是那少年,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声音就是水凝韵听到的那陌生声音。
“请将不如激将……那你为何不去激那些医馆的郎中,或是去堵哪位太医?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少年伸直双臂又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教书先生说过,医馆的郎中,大多数都忘了治病救人,眼里只有银钱。我们这种没钱的老百姓,就算跪死、骂上几日的街、病人死在医馆门前,没有诊金他们都不会管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太医……教书先生也提过一嘴,太医有太医的规矩,他们只能给皇家和那些官老爷看病,就算有些真的想帮,有规矩在他们也不敢帮。但郡主娘娘您……不一样。”
水凝韵来了几分兴致,唇角稍稍翘起。
“我有何不同?”
少年两眼直勾勾盯着水凝韵的脚边。
“教书先生说过,郡主娘娘和王爷啥的一样……是……是皇亲贵、贵胄,我就想着,肯定没有太医那些规矩能管着您,您想给谁治病就可以给谁治病。郡主娘娘您吃的是皇粮,治病肯定也不是为了那几个银子。还有……”
少年看水凝韵没什么反应,奓着胆子继续道:
“教书先生说过,身份越高贵的人,就越喜欢好名声……郡主娘娘是皇亲,所以郡主娘娘肯定比那些郎中和太医都高贵。所以……所以您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直接不理或者惩罚已经求到您面前的人……而且……草民听说……您是那位为安州灾民去敲登闻鼓的郡主娘娘……所以您一定不会不管百姓死活的!”
水凝韵静静听完,淡笑着对陶知夏低声道:
“这小子有几分小聪明和胆色。”
陶知夏没好气剜了一眼少年。
“是,小姐,除了小聪明和胆色,剩下的都是可恨。”
内院突然响起了席骊的惨叫声,大到能盖过唱戏时的锣鼓,地上的三人闻声都是没忍住一瑟缩。www.xiumb.com
水凝韵适时再次看向少年。
“要我出手救治你哥哥,不是不可以,但你辱骂我在先,我若治好你哥哥,你就要挨上四十大板,如此,你还要求我去救你哥哥吗?”
少年毫不犹豫磕头道:
“要!只要郡主娘娘您可以治好我哥哥!别说四十大板!就算打死我!用我的命换我哥哥的命!我都愿意!”
水凝韵又看向了另外两人。
“你们呢?也是如此吗?”
小乞丐先点头说了话。
“是!没人救娘亲的话……我早晚也会饿死!早死换娘亲活着!我愿意!”
那女子紧随其后,红着眼眶点头道:
“相公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他不能有事。”
手足情深,反哺之私,鸾凤和鸣,值得一救。
水凝韵轻轻抬手。
“都起来吧,不知者无罪。知夏,带他们去车上。”
“是,小姐。”
陶知夏带人走了,水凝韵去找了厉隼,一上车,厉隼又愣住了。
这不是刚刚那三个?怎么会在郡主车上?
但水凝韵没说话,厉隼也不好僭越,只得一头钻上车。
水凝韵的车虽不小,但突然进去了六个人,难免有些狭窄。
陶知夏和厉隼坐在两侧,隔开了水凝韵与那三人。
“一个一个来,先说说病人病情如何,分一下轻重缓急才好依次救治。”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下,从左到右依次说了一下大概情况。
第一站,便是距离西郊三里路的一处小村落,去看那妇人说干农活时,受了严重外伤呕血的丈夫。
妇人下车后,水凝韵瞧她走路非常小心,姿势也非常不自然,一脚明显不太敢着地,像是落有残疾。
“你的左脚怎么了?”
妇人的笑容十分生硬,且带有几分怯意。
“没、没什么,乡下人,干农活时不小心,扭到了。”
水凝韵心里留下了一重疑问。
进了屋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呕吐的声音和男人粗重的痛叫,还有一个老妇在扯着嗓子大哭的声音,让水凝韵三人忍不住皱起了眉。
妇人先掀开了帘子,响动引起了床边老妇的注意,扭头一看,瞬间变了夜叉脸,几步就窜过来,拾了门闩就打。
“你个下贱的东西!你还敢回来?!把我儿霍霍成这样!你这是谋杀亲夫!要杀头偿命的!”
“谋杀亲夫”这四个字唤起了水凝韵非常不好的回忆,魏方也曾这样骂过她。
掀开草帘迈入室内,水凝韵冷声下令。
“厉隼,按住她!”
厉隼二话不说,一个擒拿手把老妇给按跪在门边。
“你们是谁?!这贱人的帮手?!撒手!杀人啦——!”
水凝韵掀开帷帽,看了一眼那妇人,发觉即便老妇被控制着,她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堵住她的嘴!”
厉隼随手捡了一块破抹布,塞到老妇口中。
妇人站在门口,惊弓之鸟一般,看都不敢看床上的人,只勉强用手指了指。
“郡主娘娘……那就是……就是我相公……”
水凝韵走近床边,男人已经气若游丝,浑身上下都是血,床上的破褥子也已被浸透。
小心将男人翻过,大致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背后右肺部的位置,有一处极深的伤,看伤口长宽,像是锄头留下的。
拿出参丸,吊住男人的气,刚恢复些精神,他却拾了床边的草鞋,照着妇人就丢了过去。
“贱、人!你还敢、躲!还敢、跑?!”
水凝韵的面色陡然阴沉,抬起一掌打昏男人。
“把她的衣服扒了。”
厉隼三下五除二将老妇捆绑好,走上前刚要撕床上人的衣服,却见水凝韵抬手指向了带他们来的妇人。
“不是他,是她。”
妇人大惊失色,两手护住衣领。
“不、这、这是为什么?!”
厉隼蛮力极大,不由分说便将那女子的破烂衣衫扯净。
水凝韵和陶知夏抬眼一瞧,没忍住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妇人身上,没有一寸好地方,目之所及全是轻重不一的伤情,鞭子棒子还有赤手空拳留下的瘀伤,密密麻麻、比比皆是。
还有她说扭伤的那只左脚,实际上是从左腿小腿骨开始到脚踝为止,有一大片赤紫色的肿胀区域。
水凝韵走过去弯下腰一捏,那妇人疼得咬住了手才没叫出声。
“胫骨、腓骨严重骨折,你长期遭受你的婆婆和丈夫虐打,是不是?”
妇人垂头不敢看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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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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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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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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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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