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凝韵蹲身看了一下他的瞳仁,发现散得极大,他已然失去了神智。
冲房中的“白卅”一招手,四名女子前后出了厢房。
水凝韵先摸出了一两碎银出来,塞到了杨楚楚手中。
“杨姑娘,辛苦了,小厨房我煮好了甜汤,冰得刚好,人人都有份,去喝一碗歇息吧。”
“奴婢也算有幸过了一次侠女的瘾,还能惩治恶徒,觉得十分畅快,更不会辛苦,不过热是当真热一些,那奴婢就谢过小姐赏。”
水凝韵明显要想办法处置白菀青,肯定不欲被太多人知晓。
杨楚楚聪明,知道见好就收,而且水凝韵的甜汤是拿手绝活,冰凉又痛快,炎热的夏日里喝上一碗能美到心里,便收了银子直奔小厨房。
杨楚楚一走,剩下的二人就都是水凝韵的心腹,当着她们的面,水凝韵也不再遮掩面上的寒意。
毕行秋被恶心得不行,尤其耐不住,撸胳膊挽袖子一脸凶相。
“小姐,是把那小子废了,还是直接宰了?你一句话,行秋马上去办,包管神不知鬼不觉。”
水凝韵没说话,但陶知夏通透些,多少能揣测到一些她的想法,皱眉思考一阵,沉声道:
“我觉得小姐并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
毕行秋恍然大悟一点头。
“懂了!我这就去把他废了!”
说完迈步就走,陶知夏伸手用力一拽,让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你这个性子怎么比扁担还直?!无论要杀要废,还不是小姐动动手指的事?用得着你越俎代庖?我意思是,小姐可能留他有用。”
说完,看向水凝韵,果然看到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三人移步到小池边,围坐在矮桌旁。
水凝韵依次倒好茶,拿着瓷盏在手中慢慢转着。
她比任何人都想杀白菀青,也能杀,但她不得不考虑杀死白菀青的后果。
白菀青是白家的人,如无意外,也是白家最有出息的人,在白家家主面前有一定的话语权。
白菀青来找她,不能肯定任何白家人都不知道,即便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全族的希望死了,一定会让白家倾巢而出。
水凝韵自认做不出灭白家满门这种残暴行径,一定要杀,也只杀该死的人。
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杀了他再被人追查到,摊上大麻烦,得不偿失。
水凝韵顶着白卅这副容貌,又要为白卅复仇,恰恰不能让认识白卅的人看到,所以应付不了白家人。
至少现在,她认为最好不与白家人照面。
另一点,白菀青是太子的人,他存在一定的利用价值,能接触到她接触不到的消息。
而且现在梁王那边拔起萝卜带起泥,一件事比一件事大,也越发棘手,她无法分神。
所以水凝韵还需要一个沙包,这个沙包要能成为陈二娘与水凝淑互相争斗的靶子,帮她拉走仇恨,可以让她暂时跳出内宅这个雌竞擂台。
两边都想要的香饽饽,白菀青,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最后一点,痛快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复仇要有复仇的仪式感,不配为人的东西也不配有痛快的死法。m.χIùmЬ.CǒM
厢房中传来了阵阵白菀青的惨叫,水凝韵烦躁的皱了皱眉。
陶知夏立时了然,走过去一发银针钉在哑穴上,噪音立时消失。
等她回到座位,水凝韵舒展眉头,喝了一口茶。
“不错,白菀青的确可恨。如果没有他,白卅就不会出事。他做得不多,只是去刘家找白卅说上两句话而已,无论事情是不是出乎他的预料,可他的的确确彻底毁了一切,也促成了很多东西的开始。”
“他隐藏得极好,胆大心细,敢把自己做下的事光明正大推给敌人,成功让我信以为真。如果梁王是猛虎,那他就是一条毒蛇,两个人各有所长,都不好对付。”
“但对我们最有利的一点就是,白菀青是太子的人,梁王又一心夺取皇位,他们是注定的死敌。如果能让他们提早开始鹬蚌相争,就能让我们省去很多无用功。到时即便梁王能胜,他也一定不会是完胜。”
毕行秋听得一脸懵,陶知夏却心领神会,从药匣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颗泛着杏黄色流光的药丸。
“这是上月小姐所授的药方,属下总算没有辜负小姐的谆谆教导,昨夜成功制成一颗,小姐打算何时给他用?”
水凝韵拿起药丸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闻着药香浓郁,整体来说还算合格,便淡笑着放了回去。
“知我莫若你。这黄粱丹,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但用在他身上的确最合适。且让他再折腾上两个时辰,然后再用吧。”
陶知夏点头称是,把锦盒扣好,去厨房把昏睡的杨楚楚背回耳房,若无其事顺手端了三碗甜汤回来。
毕行秋茫然看着这一切发生,突然觉得水凝韵和陶知夏,十分像戏里那种大反派和大反派的狗腿子,她似乎完全听不懂她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一口气憋到喝完甜汤,上不来下不去的,毕行秋实在是憋不住了。
整个上身扒在桌子上,伸长脖子凑到水凝韵面前。
“小姐!杨楚楚不是去喝甜汤了?怎么会昏倒在厨房?还有你们刚刚说的黄粱丹是个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给那个蠢驴吃?!”
水凝韵忍着笑,险些被甜汤呛到,还是陶知夏手快,把毕行秋按回了座位。
“你还真的是乌鸦站在猪身上,看得到猪黑看不到自己黑。说他是蠢驴,你比他还蠢可怎么算?杨楚楚来路不明,并非自己人,小姐自然要提防些,她喝的甜汤里放了忘魂散,她喝过之后就会忘记她不需要记得的内容,也算是为了她着想。”
她刚一开口,水凝韵就面色一僵,甜汤又差点从鼻子里出来。
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放下了碗顺势接过话头。
“至于黄粱丹,等两个时辰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另外,知夏,你去给祖母诊脉施针时候,脑子里尽量少记些用不着的。”
“诶。”“是,小姐。”
两个人乖乖应了,又忽然莫名默契的相视一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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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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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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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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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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