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看着水波手中的银子,就像大白天里看见了鬼。

  两眼瞪得溜圆,指着银子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水波的手中是两锭官银,一锭五十两,侧面有清楚的铭文,无法在民间流通。

  所以她不可能傻到用官银去收买人,她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

  可席迎拿出来这一百两,确确实实就是官银,还突然说出了子虚乌有的四百两好处,与水波前几日给她的五百两官银,数目刚好能对上。

  “妾身、妾身没动那些官银!官人!妾身也是出身官门,怎可能不知官银不能随意使用?所以妾身是不可能用官银去做见不得光的事的!官人交给妾身的五百两官银,还好好放在妾身房中的衣箱最下层!官人若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翻找!”

  水波一挥手,跟着他的几名随从行礼迅速离去。

  过了两炷香时间,其中一人抱着一方银箱回来,交给了水波。

  水波连打都没打开,入手一掂量,就把银箱放在了韩氏面前的地上,重重一顿。

  “咚”一声空响,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解释吧,你说还在的东西,究竟去哪了。”

  韩氏惊得魂飞魄散,不信邪一般打开锁,掀开箱盖,往里一看,空空如也。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韩氏双眼无神,口中不停嘟囔着。

  没动的东西突然没了,一部分还出现在别人手中,小辫子被人攥得死死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即便她想用自己的私房钱顶上,说自己已经把官银融了,她手中的私房钱数量不够不说,也根本说不出在哪融的、融成了什么规格。

  死路一条。

  韩氏彻底慌了神,偏又看到了水凝韵的冷笑。

  是这小贱人搞的鬼!一定是!!!

  韩氏拉住水波的手不停摇晃,大声嚎哭着。

  “官人!官人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呐!妾身嫁给你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丝毫违逆!怎么可能敢擅动官银去害人呐!这些官银……一定是被人盗走了!好来污蔑妾身!一定是有人在害妾身!官人你可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哇!”

  观望许久的陈氏终于等到了插针的缝隙,摇晃着腰肢走过来,冷哼一声讽刺道:

  “您可是当家主母,在这水家,谁敢害您呐?您不害旁人就算老天有眼了!”

  潜台词过于明显,水波又是一皱眉,冷声问道:

  “什么意思。”

  陈氏行了一礼,低眉顺眼道:

  “回老爷,此次之事是冲着韵儿来的,上次谣言也是冲着韵儿去的,妾身在上次就有了疑心,所以着意询问了一些下人,有不少人说,一开始是听大娘子身边的邱妈妈说的。如果不是大娘子授意,一个下人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可见是大娘子根本容不下韵儿,非要把她的名声毁了、赶出府去不可。妾身这么些年……有幸待在老爷身边……给老爷生育了二女……想着大娘子出身名门,定会对这两个孩子视若己出……不想……韵儿却成了大娘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非得除之而后快不可……”

  说着说着,陈氏又祭出了自己最惯用的法宝,眼泪。

  水波和水凝韵同时拧紧了眉头。

  靠,是真的烦!

  水凝韵自己本身是个眼窝浅的人,容易落泪,但她十分讨厌掉泪,除非忍不住。

  最看不上的就是陈氏这种把哭当成本事的人,有事没事就滴吧两滴,恨不得表现得全天下她最可怜。

  水波也知道陈氏一哭定有目的,心下烦躁的不行,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了,此事母亲也说过了,我会去查,你别哭了。”

  陈氏捏着帕子作势擦了擦泪,垂首退到一边。

  韩氏一见这事又被翻出来,倒有些庆幸邱妈妈被打死了,在那暗暗松了口气。

  “官人,邱妈妈已死,死无对证,她想怎么污蔑妾身都行,却无法证明所言为……”

  水凝韵轻轻招了招手,毕行秋从门外踹进来一人。

  “老奴……给老太太、主君、主母、二小姐请安。”

  韩氏猛抬头,脖子险些晃断。

  趴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人,正是刚刚水凝韵说了几次已经被打死的邱妈妈。

  “父亲,祖母下令打死了算,只可惜女儿这丫鬟前几日扭伤了手,下手轻了些,迟迟都没能打死,女儿也是无奈,想请父亲给拨几个手上有力气的小厮代劳。”

  水凝韵轻描淡写,毕行秋配合的捂着伤臂龇牙咧嘴。

  水波的嘴角一抖。

  这明显是水凝韵布下的一个小套子,只等她母亲来踩。

  韩氏白活了这么些年,被一个小姑娘把心思拿捏得死死的,硬是棋差一招。

  水波清了清嗓子,面色又一沉。

  “上次关于韵儿的谣言,真的是大娘子命你散布出去的?!”

  邱妈妈叩头刚要说话,水凝韵两耳轻动,就听见自门外远处传来了异常轻微的破空声。

  瞬息间,邱妈妈一声闷哼,身子歪倒。

  水波走过去探了探,人居然已经七窍流血,死在了当场。

  没见过尸体的丫鬟、妈妈不停大呼小叫,老太太房中霎时间乱作一团。

  水凝韵抽身就往外追,可最近事多,她还没来得及习练身法。

  下手的人又明显技高,连影子都没被她看到。

  等她回到屋中时,水波已经遣散了众人,用汗巾捂着口鼻。

  “韵儿!快出去!”

  水凝韵定睛往水波手中一瞧,有一枚三寸多长、闪着紫芒和血光的六棱钉状物。

  父女二人的心中同时有了答案,也捏了一把汗。

  万毒山,蚀骨钉。

  蚀骨钉阴损,其上淬毒,一旦命中要害,被害者就会如邱妈妈一般,立刻身亡。

  之后毒入血脉,与血液发生反应,被害者七窍流出的血就变成了一种剧毒,随着蒸发,毒物会散播在周围。

  所以万毒山下手,通常没有活口,目击者也都会被毒死。

  若非水波及时拔出蚀骨钉又驱散众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是简单的内宅争斗,怎会出现江湖中第一邪派的招牌暗器?

  此人武功境界在水凝韵之上,以灵泉境界来推算,应该差不多在三阶的水平。

  他在此时下手,无疑是要保住韩氏。

  敌在暗,我在明,这根蚀骨钉,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如果水波不肯轻饶韩氏,不知下一枚蚀骨钉会打在谁的身上。

  父女二人走出门,把尸身交由做好防备的下人处置。

  “韵儿,为父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按规矩来说,今日水家二房就会因七出之罪而失去主母。可为父又不能不考虑你兄长和你长姐的感受,加上有个神秘的万毒山人在周围,为父只能放她一马,略施惩戒。”

  水凝韵敛眸轻轻一笑。

  “父亲应该猜到了,女儿原也没打算让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所以这件事父亲看着处置就好,女儿全依父亲。不过,父亲,母亲并非你认知中的一般妇人,她的罪孽,远不止今日您看到、听到的那些。为了水家,女儿会先着手让人追查这万毒山蚀骨钉的来源,保全家无恙。想必等到那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耐不住寂寞,要再次有所安排了。”xiumb.com

  水凝韵对着水波福身一礼,唤了陶知夏和毕行秋一同离去。

  水波看着水凝韵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韵儿,你在府中……过得真的很不好吗?”

  水凝韵脚步一顿,淡笑着回过头来。

  “父亲,您以为呢?”

  水波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地面若有所思,心中五味陈杂。

  是啊,他以为呢?

  魏家登门求亲,主母不愿意水凝淑明珠暗投,就连陈氏都不想让貌美些的水凝瑞屈就,整个水府就把水凝韵推了出去,推下了悬崖。

  救命的银簪被人设计拦下,至今没有真相。

  从后门出府、从后门回府,时至今日她一个人时仍旧如此。

  回府之后,光水波所知,就先有谣言、后有算计的针对,她没有一日安宁。

  这水家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丁点家的温馨,更像是她被迫必须过的刀山火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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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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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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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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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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