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济一面走,一面看着张胜利种的树苗。
看得很仔细,就好像他看的不是树苗,而是一个个新生的孩子。
“600棵落叶松,100棵樟子松,30棵白桦,另外我自己还带了些别的树苗。”
张胜利很小心的回答着。
不管怎么说,陈广济都是种树方面的专家。
整个松林县,没有人比陈广济更懂得如何种树。
虽然在一些环境最恶劣的地区,就连陈广济也没有种活过一棵树。
不过没有经验,至少也还有教训。
“别的?”
落叶松,樟子松,白桦,这都是很常规的树苗,真正让陈广济好奇的还是张胜利说的别的。
“你觉得,这1000棵树苗到明年能活多少?”
张胜利很谦虚地问道。
“不好说。”
陈广济似乎不太想说,又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开口。
“今年上半年的雨水,就算是饿虎沟也没那么干燥,对于种树来说也算是个利好。”
“不过下半年就不好说了。”
“而且说起来,你这茬树苗种得太晚了。”
“现在看着那些苗子还算凑合,你这些天肯定是没少浇水。”
“可你想想两三个月后呢?”
“估计到时候七八成的苗子都已经死了。”
张胜利听了,感到一阵奇怪。
他也知道,现在可不是种树的好季节。
他还知道,自己对于种树基本还是个外行。
种些土豆青椒西红柿还可以,毕竟他有茄科专精的特殊才能。
只是临时抱佛脚,看看书,种下的树苗就只有七八成的死亡率。
要知道,之前农场的人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还不是没在饿虎沟种活过一棵树。
“你也不要得意,能剩下两三成,那也是在最好的情况下,而且你听清楚,我说的不是有两三成的苗子能活,而是两三个月后,最多只有两三成能活。”
“你的意思是……”
“到了明年,可能一棵都活不了。”
“而且,这种可能性,差不多就是100%。”
听了陈广济的话,张胜利倒是没有特别沮丧。
毕竟是在一开始就能预料到的。
“这是什么?”
没想到,陈广济竟然不认识梭梭树苗,或者说,他竟然不认识梭梭。
“梭梭,一种小乔木。”
张胜利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梭梭树。
“你种的?”
“嗯。”
“怎么会想起来种这个?”
听了张胜利的介绍,陈广济总算对梭梭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说起来他也不是真的没见过梭梭树。
在一些沙漠化严重的地方,偶尔能够见到。
不过跟松树,桦树这种高大乔木不同,梭梭树即便长成也不会很高。
也就是说在林业局看来,梭梭树根本没有成材的可能。
没有人会种,也没有人想种。
“你是说种了梭梭也长不成栋梁之材吧。”
张胜利有些不太确定。
“是的,不过你还是种了。不是吗?”
“我是这么想的的。”
张胜利不紧不慢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他从后世学来的知识。
“松林县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种出一片能够成材的树林。”
“那种能够砍伐的林木我们可以先不用考虑。”
“毕竟,松林县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沙漠化严重。”
“咱们这边风沙大,四九城那边也不好受。”
“这就不提了。”
“而且如果沙漠化不能得到遏制,那么大风就会带着沙漠一点点南移。”
“到时候,别说松林县,就是四九城可能都会被黄沙埋掉。”
“梭梭的确长不成松树,桦树那样的高大乔木。”
“不过梭梭抗旱。”
“之前饿虎沟也不是没种过树,都没有活。”
“松树桦树不行,不代表梭梭在这边也活不了。”
“不说多,每年只要活上几十棵,甚至几棵。”
“若干年后这里也能成为一片小树林。”
“这些活下来的树就能保持水土,就能抵御风沙,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而且那些活下来的树也给沙漠留下了种子,甚至可能比我们人工种树效率更高。”
陈广济听得有些激动。
不过像他这样的老技术员最清楚,一切,还是要至少等明年春天才能见分晓。
这些年,林业局也来过不少年轻人。
正经的林业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没见过。
那些年轻人来的时候无不是豪情万丈。
陈广济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在那些条件特别恶劣的地区,不种松树,不种桦树。
梭梭树他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某个树种,陈广济反倒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只是,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尝试,像饿虎沟这样的,该种不出,还是种不出。
如果只是听年轻人唱几句高调,就忘乎所以,那就不是他陈广济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成与不成,三个月后见分晓。”
“他们其实不知道,每一次,我都希望是我的判断错了,是我过去的那些经验错了。”
“可每一次,最后都证明,过去的经验没有错。”
“我希望这次能是个例外。”
“加油吧,小伙子!”
陈广济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林业局那边,还有许多事,离不开他这个老技术员。
“陈工,你这马能驮两个人吗?”
“路远了肯定不行。”
陈广济看了看张胜利,个子不高,还很瘦弱,也就100斤出头的样子。
陈广济自己也差不多。
不过,他的这匹老马也不是那种膘肥体壮的家伙。
“不远,只是去李家窝棚。”
“那还不上来。”m.xiumb.com
陈广济伸手拉着张胜利。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张胜利都没骑过马。
只是上马这个动作,就显得十分狼狈。
想想自己还只是16岁的少年,只是上马而已,比陈广济看起来更像老人。
一路无话。
陈广济的老马跑得不快,不过也比张胜利两条腿走着要快多了。
虽然以为陈工的到来耽误了一会儿,不过也比预计的时间晚不了多少。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村子了。
而这时,一小队吹鼓手从村子里出来。
几个壮汉抬着一副棺材与张胜利他们擦肩而过。
那副薄皮棺材的质量很差,顺着缝隙,正有血流出来。
“停!快停下!”
张胜利突然大叫起来。
也不知这一嗓子,是对陈广济说的,还是对那支送葬的队伍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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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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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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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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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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