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旺财却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继续留院观察。
在张胜利看来,孙旺财与其说是病还没好,倒不如说是他自己不想好。
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泡病号。
张胜利不关心孙旺财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与同病房的老人的聊天,张胜利却一直有在关注着。
“能不能给我一天的时间准备一下。”
“说起来我到咱们农场来甚至连一天时间都没有。”
“去了饿虎沟,再想回来一趟可不容易。”
“而且我听说,从那边,就是去松林县城也十分不方便。”
“领导们肯定是希望我能在那边扎根的。”
“总不能因为准备得太仓促,刚到了饿虎沟就跑回来吧。”
“那成什么了!不成逃兵了嘛!”
按照原计划,张胜利出院得日子,也正好就是先遣队出发的日子。
张胜利却直接找到农场主任白守业,提出要晚出发一天。
红星农场还没出过这种不服从调令,还要讲条件得刺头。
按说,白守业应该勃然大怒。
把张胜利劈头盖脸得骂一顿,然后再亲自押着他去饿虎沟。
这样处理都要算轻的。
然而白守业不但没发脾气,还同意了张胜利得要求。
真的批准他可以准备一天。
想留在农场可以。
想去附近得公社转转也可以。
想去逛逛县城也没问题。
白守业显得很大度。
当然,他也有不得不大度得理由。
白守业是年初才调来红星农场当这个主任的。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是轧钢厂的人。
虽然是一把手,不过到底时间太短,威望还不够。
当然,白守业也并不希望能建立起什么威望。
现在的他,越是低调越好。
只要能顺顺当当完成杨厂长交代的任务,哪怕这个农场都当他这个主任不存在才是最好的。
白守业今年56岁了。
老领导交代过他。
不要嫌弃渔沟的条件艰苦。
这里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在这里熬两年,别出岔子,也别折腾什么幺蛾子。
老老实实的,反正也就是两年的时间。
到时候,他就可以用身体不好的理由,申请提前退休。
退休了,也就没人会再关注他了。
没法子!
谁让他白守业出身不好,还给鬼子做过翻译官。
这件事上,没得洗。
他后来参加革命,立过大功。
可当过翻译官这件事真的就是洗不掉的污点。
不然,凭他的资历,还有那些功劳,只是一个小小的正科级农场主任,也不用的当得这么小心翼翼。
另外,白守业会对张胜利如此大度,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个人原因。
实在是这次先遣队没有人。
总共就只有张胜利一个人报了名。
既然反正都只有他自己,那么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关系。
白守业自然也乐意大度些。
至于张胜利要干什么,他并不太关心。
现在的重点是,明天能够顺利把张胜利送到饿虎沟,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如果张胜利能够在饿虎沟扎根,甚至真的能在饿虎沟种出些什么。
白守业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虽然白守业知道,杨厂长,还有更上级的领导,都希望饿虎沟能有所收获。
这样他们才能有理由拒绝把饿虎沟合并到那个现在还不存在的林场里。
虽然白守业也知道,张胜利的身份是技术员,还是学农出身。
……
张胜利没有留在农场。
附近的几个公社他也没有兴趣。
张胜利从农场借了辆马车,确切的说,他是直接叫农场的车夫赶了马车和他一起去了县城。
别问张胜利为什么能叫车夫和他一起去县城。
好歹张胜利也是农场的技术员,虽然还只是个18级的练习生。
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最起码,在普通职工面前,说话还是好使的。
当然,张胜利也不是不会做人。
他给了车夫一包大前门。
一包3毛5。
拿来送礼档次低了些。
严格的说,普通人也抽得起。
可是,普通人舍不得。
一包大前门,拿来给车夫做人情,足够了。
“技术员,你不是才从县医院回来?怎么又要去县城?”
名叫唐大光的车夫算是半个本地人,同时也是个每月只有14块钱工资的临时工。
赶车技术很好,为人热情,张胜利下了火车就是被他接来的农场。
30岁了,还没娶上老婆。
说他是半个本地人,因为唐大光并不是渔沟县人,而是松林县人。
听唐大光说,他家距离饿虎沟农场就不远。
“这次组建先遣队,你怎么不报名?”
“反正在哪儿干都一样,去了离家不还近些?”
张胜利很好奇唐大光为什么不愿回去。
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几次组建先遣队,唐大光都没有报名。
“回去干什么?家里也没有别人了。”
“就剩几间空房子,几年都没回去了,也不知是倒了,还是便宜了什么人。”
“随他吧,反正饿虎沟那地方也没人愿意去。”
“技术员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鬼地方,种子种下去,到了秋天,能不能长出些什么,全靠天。”
“想娶个媳妇,别的地方彩礼20,一天是饿虎沟的,彩礼100。”
“可饿虎沟那地方,谁家拿得出100块?”
“别说100,就是20,10块,都没有!”
很显然,唐大光是憋得太久了。
30岁的汉子,还没媳妇,在这个年代是相当少见的。
至少,在红星农场这一亩三分地是十分少见的。
一个月14块钱的临时工,还是没有粮本的那种,却要为100块钱的彩礼钱努力。
也难怪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张胜利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医院里那个叫陈广济的老人与孙旺财的对话,让张胜利得到了许多关于松林县,关于饿虎沟的情报。
现在身边就有一个饿虎沟当地人在,张胜利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如果一两个月后,有机会转正,不过需要把你调到饿虎沟去,你去不去?”wWW.ΧìǔΜЬ.CǒΜ
“那当然要去,那可是转正呀!”
“哪怕是从学徒工开始干起也可以,哪怕是三年的学徒期都留在饿虎沟我都愿意!”
“怎么?技术员,你这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吗?”
张胜利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他也的确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不过张胜利自问有办法把随口的这句话变成事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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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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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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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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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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