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平淡，十分镇定，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破防。
这样的时慕，让他有些陌生。
可是人有千面，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认识的时慕是真实的他？
时慕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纪星繁。
他依旧温润如玉，仿佛他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但是他们都清楚，都回不去了。
时间造就相遇，也造就分离。
他们都变了。
由于时慕有精神病病例，所以哪怕是他唆使犯罪，也只是被关在精神病病院，另类的失去自由。
双相情感这种精神病本就难治，就算是治愈了，也有极大的机率会复发，也就是说，时慕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里面了。
纪星繁在医院陪着舟则行，当医生说已经脱离了被感染的风险的时候，纪星繁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哥哥，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舟则行伸出手，试图抚平纪星繁皱起的眉，说道。
纪星繁不由得笑了笑，道：“是啊，你终于好了。”
不会再有失去舟则行的风险了，只是有很多事情，他还是没有弄清楚。
舟则行感觉到了纪星繁的困惑，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事情，还是纪星繁当面去问比较好。
……
精神病院。
“先生，这边请。”
当护士带着他来到时慕的病房时，纪星繁透过房门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时慕，开着窗，拿着画笔描绘着窗外的风景。
他推开门。
时慕听到动静，抬眸望去，却不由得一愣。
“你来了。”
平淡的声音响起，纪星繁抿了抿唇，然后说道：“为什么？”
时慕拿着画笔的手一顿，随后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明明我当初遇到的你，阳光开朗，整个人都像是个小太阳，所有人都乐意和你一起玩，你怎么会……”
纪星繁说起这个，声音就有些哽咽，那些回忆越美好，现在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扎得很疼，让纪星繁感到无力。
“过去……的我？”
时慕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但是却又讽刺一笑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屠龙者与恶龙缠斗过久，终将会成为恶龙。”
“华斐扬成功地将我变成了他，我这辈子的痛苦迷茫，都是拜他所赐。”
纪星繁眸底闪过一丝刺痛，道：“华斐扬已经死了，你也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了。”
时慕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道：“可是我病了，我好不了，那些阴暗的想法一直纠缠着我。”
“我创造了舟则行，他却夺走了我喜欢的人。”
“试问纪星繁，如果你像我一样，你会不会恨那个人？”
纪星繁无法回答。
“舟则行只是我用作泄愤的工具罢了，我将他当作我自己，给予了他苦难与不幸，最后给了他屠杀恶龙的机会。”
“现在想来，我当时也是很想杀死华斐扬吧，像杀死许止深那样。”
“可是你来了，你改变了一切，你像是帮助我一样，让他重获新生，可是他比我幸运，那些伤痛有人抚平，有人治愈。”
时慕心如死灰，联系纪星繁的父亲，让他袭击舟则行，最后让舟则行感染上艾滋病而死。
他本以为纪星繁不知道自己父亲患有艾滋病，毕竟纪星繁很讨厌莫子棋，哪里能想到他居然漏了这个消息呢？
反正，如果自己得不到，那就全部下地狱吧。
他憎恨着这个世界。
“原本我只是把他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触发，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时慕情绪稳定了点，理智过后，他还是想要告诉纪星繁真相。
他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画纸，放在纪星繁手里。
纪星繁看着这画上的人，陌生又熟悉，桃花眼下的那颗泪痣，让纪星繁忽然明白了什么。
因为右下角是他的名字。
这是他当初时慕教他画画后，自己画的人物，当时自己还对这张图很满意，最后送给了时慕。
只是后来，他忙于法学，便忘记了自己还画过这样的图。
原来，舟则行是在他的笔下诞生的。
看着纪星繁的反应，时慕笑了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他的创造者，我只不过加以修改，塑造了他的人格而已。”xiumb.com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无法替舟则行原谅时慕的所作所为，但是时慕又是他的朋友，他能做的就是让法律惩戒时慕。
只不过时慕情况特殊。
这座医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时慕的牢房吧。
一辈子失去自由。
当纪星繁将画纸放下的时，时慕开口道：“你拿走吧。”
“我不想看见。”
“我也不想看见你。”
时慕看向纪星繁的目光，无情冷漠，但是却隐忍着什么。
“趁我还能控制住理智，就快走吧。”
“以后，都不要找我了。”
当纪星繁走出房门时，时慕听着门被关上的响声，释然一笑。
窗外的天空湛蓝澄澈，充满了阳光自由的味道。
时慕慢慢走近，爬上去，最后不带一丝留恋的坠落而下。
如此决绝。
对于时慕来说，可能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还是不想要那些阴暗的情绪将他彻底变成和华斐扬一样的人。
他不想要变成华斐扬。
纪星繁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人群瞬间沸腾，涌起了尖叫声。
他走了过去，拨开人群，却看到时慕躺在地上，身下蔓延出了鲜红的血。
他嘴角还留着一抹笑，释然轻松。
纪星繁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所笼罩。
怎么会……
走到这一步的……
当他无力地想要前进一步的时候，腿有些软，在要摔倒的那刻，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接住。
紧接着他的眼睛被蒙上。
那道清越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道：“哥哥，别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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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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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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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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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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