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里不对?”他的目光扫过书架。
陆真真摇摇头。
江月白的目光落在书架一角,他的神情忽然一变——
“噤声。”
说完,他拉着陆真真闪身进了侧室。
侧室是一间浴房,房中置有灵泉,泉水自泉眼涌入水池,白雾茫茫,热气氤氲。
浴房与外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门帘,江月白迅速给自己和陆真真下了一个禁制,手臂横在她前方,将她虚掩在怀中。
随着外面一声响动,有人推门进屋。
陆真真从门帘缝隙中瞧得真切,那是栖凤岛的唐长老去而复返。
唐长老眉头深锁,绷着脸走到书架边,在一个个放书的格子中翻找起来。
屋里落针可闻,唐长老距离他们不过数尺之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衣袖拂过木架的悉索声响,无比清晰地传进陆真真耳朵。
陆真真屏气凝神,微微绷紧身体。
唐长老的修为比不过江月白,却远在她之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对方发现。
但一想到江月白设下的禁制,陆真真又放松下来。
她的后背微弓,与身后的胸膛若有似无地挨在一起,她这才发现自己与后面的人贴得似乎太近了些。
然而此时不便有太大的动作,她只能半僵着身子,以被江月白半拥的姿势,靠在他身前。
江月白的鼻息拂过她耳根,陆真真觉得心里有些痒。
池中的灵泉潺潺流淌,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江月白身上有着清冽的雪松木的味道。
陆真真垂下眼睑,看了眼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江月白没有将她揽实,她的心思却有几分不受控制。
还未完全退去的春宫图残影再次于脑海中浮现,只是这一回换做模糊不清的影子。
那似乎是某个不完整的记忆。
交缠的臂膀,滴在身上的汗水,彼此相融的体温……有些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陆真真皱眉闭了闭眼,在心底暗骂一声,将突然升起的杂念按了回去。
外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重响,她从门帘缝隙朝外看去,只见唐长老不知为何摔倒在地上。
她扭头看向江月白,江月白发话,“出去看看。”
两人来到外间。
唐长老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手里抓着一尊青玉雕刻的仕女小像,小像下端的方形底座上刻有繁复的花纹。
江月白看清那纹路,面色微凝,“是邪阵。”
他一掌推开陆真真,“走。”
话音未落,陆真真眼前景象突变。
她的身子猛地一轻,像是灵魂出窍,慢慢飘了起来。
她飘向无尽高空,掠过万千星辰,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云山剑宗的天罗峰。
天罗峰峰顶繁花似锦,一盏盏夜灯次第亮起,像飘荡在花间的萤火,绚烂迷离。
陆真真如同一个幽魂,慢慢飘到花间的竹亭边上。
竹亭之中有人谈笑风生,她的师弟师妹们围坐在一起,身前的矮几上摆满各色美食。
江月白靠在一旁,他倚着栏杆,神情闲适,手里执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三花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爬上他的肩膀,伸长脖子闻了闻他的酒杯,嫌弃地皱起鼻子,打了个喷嚏。
江月白笑了笑,拎着小猪的脖子将他丢开。
陆真真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身影。
这么热闹的聚会怎么可能少了她?
陆真真这样想着,慢慢飘入亭中。
她此时应当无影无形,然而刚在江月白身边落脚,就见他挑眉看来。
陆真真心里一突。
江月白认真看着她,漆黑的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他本就生的好看,当他目不转睛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世间灯火都落在他眼中,流光潋滟。
陆真真不由得想,他若是肯多笑笑,连这满山遍野的繁花都要被他比了下去。
江月白斟了一杯酒递给她。
陆真真受宠若惊,但她没有接。
“真是一个美梦。”她轻声感慨。
如她曾经幻想的那样,师弟师妹们成功登上天罗峰,他们在亭中说说笑笑,和乐融融。
就连江月白也愿意与他们待在一起,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
可这毕竟是幻想。
陆真真头也不回飘出竹亭,她飞到天罗峰上空,仰头看向无尽深夜。Χiυmъ.cοΜ
她抽出彼岸剑,注入力量——
一道黑金光芒如巨龙一般冲向长空,将漆黑的天幕撞出一个大洞,空中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无数星光碎片纷纷扬扬……
陆真真被星光砸了个满头满脸。
——她仍然没能从此处离开。
她揉了揉生疼的脸颊,举起长剑,如方才一般再次施为。
这一回,天上破开的洞更大,掉下来的碎片更多。
砸得人更疼。
陆真真试了三次,第三次她聪明地趁星光砸下来之前迅速躲回亭中。
亭里的三个师弟妹仍在谈笑自如,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四周发生了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察觉。
陆真真心想,这一切原本就是幻象。
星光碎片砸在花丛中,像无情的冰雹,将山顶弄得满地狼藉。
哪怕明知是幻象,陆真真还是心疼不已。
有人放下手中的酒壶,“想出去?”
陆真真讶异回头。
这个江月白明明也该是幻象,为什么会对她说话?
江月白站起身,朝她伸手。
陆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她默默将彼岸剑递了出去。
江月白接过彼岸,一手拿着剑,一手拖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出竹亭。
他站在山巅,任狂风吹动衣摆,漫不经心点出一剑。
一道暗金细线像初升的曙光,极慢而又极快地将天空剖为两半。
世界像破开的壳,掀出光明的一面。
陆真真的眼睛骤然被光亮刺痛,几乎要溢出泪来。
模糊视线中,江月白的身影慢慢变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强光吞噬。
陆真真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他。
她的手刚挨到他胳膊,就觉脚下一空,跌入一片茫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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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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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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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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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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