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现在的李苗苗,从半年前她第一次无故晕倒后,身体的健康每况愈下,直到如今,别说正常的行走,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变成困难事儿了。
市里的医院,再到外市的医院,最后去了最权威的省医院,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查不出来具体的病因。
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吗?
像是无底洞一般,几乎掏空家底,而苗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两口子操碎了心,也曾无数次在噩梦中醒来。
但是日复一日,糟糕的病情得不到一点的进展,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女儿受到这无尽的折磨。
那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让要人发疯!
“爸……药好苦。”李苗苗哭唧唧地瘪嘴。
“爸爸这有糖果,来,张嘴……”扶住女儿的后背,把枕头垫高,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吃完糖要乖乖的,好好休息知道吗?”
“哦。”李苗苗乖巧地点头,随后她直视父亲的眼睛,“爸爸,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现在每天都好困好困,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们。”
这种麻木的倾诉,简直是让人说不出的心疼与怜惜。
对于一个刚上初中的女孩来说,“死亡”其实是陌生的字眼。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按照正常人的脚步,往后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接近半年的病痛折磨,离开里那个欢乐的校园,每日孤独的躺在床上,每次睁开眼就是熟悉的天花板……在某个孤寂的夜晚,她曾经想过一了百了。
没有恐惧,只有死亡后的解脱。
或许她死掉了,爸爸妈妈就不用这么累……
或许她死掉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再天天吵架……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爸妈在一起笑了,小小的脑子里几乎已经快要忘却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她真的好心疼。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这短短半年老了将近十岁,家里总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都是因为她……
但是一想到人生就这样无趣的结束,多少会有一点不甘心呐——她想念妈妈做的饭菜,想念爸爸带她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想念学校那些同学……
每天在学校吐槽,玩闹,上着那枯燥不喜欢的课程。
但每天放学回来却是极开心的。
妈妈会带自己去超市买菜,自己就可以在街边的烧烤摊,买自己最爱吃的淀粉肠和烤面筋,每次母亲埋怨的念叨,但却每次都买给她吃。
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爸爸则会每天陪自己写作业,然后给自己讲一些有趣的故事……还会买好多好多的芭比娃娃!
要说最喜欢的,那肯定就是周末去游乐园玩的时候,坐过山车,碰碰车,玩旋转木马……虽然自己是女孩子,但却要比班上的男生还要勇敢!
所以,每当自己头疼欲裂要昏迷的时候,她都咬牙硬撑着,期望着万一明天醒来自己就好了呢。
她的世界很多,大到可以装下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但同时又很小,小到仅仅是这一家三口,也可以父亲给她的一小颗糖果……唇齿间浸透的甜蜜,仿佛这针扎般的额头也不怎么疼了。
...
咚咚咚——
从客厅外传来敲门声。
两口子温声细语的安慰一通,终于再次把女儿哄睡着。
女人望了眼门口:“去看看是谁。”
“嗯。”李大嘴点头,来到客厅打开了房门。
吱——
又是让人牙酸的声音。
看到来人,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我?”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到万不得已的状况,我们不要见面的吗?”李大嘴伸出去脑袋,四周打量一圈。
门前的男人说道:“放心,我偷偷过来的,没人看见。”
“快进来!”把男人拉到屋里。
“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李大嘴催促道。
这时候,屋里的女主人一脸疑惑的走到客厅,“张老三,你怎么来了?”说话时,眼角明显带着一丝厌恶。
张老三,也就是之前李大嘴称呼的张哥。
以前两家因为钱的问题,闹过矛盾,在外人眼里,李大嘴和张老三一直很不对付。
无论是在厂里还是在外面,两人水火不容的架势是大家伙都知道。
但没想到,以往很不对付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关系变得貌似很亲密?
所以女主人见到他时,才会露出不待见的表情。
“你去厨房看下药煎得怎么样了,我有点事跟张哥聊聊,别打扰我们。”说完话,也不待女人同意,便转过头说,“跟我来这边。”
李大嘴丝毫不拖沓,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客厅外的独立阳台,然后郑重地关上玻璃门窗。
女人依旧一脸不解,脸色闪过一丝讶然,她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这老公不对劲。
虽然两口子现在动不动就拌嘴打架,但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彼此早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自己这老公,从上周开始就变得心绪不宁,问一些话时眼神闪躲,而且经常大半夜才回家,自己只要一问话,他肯定是不耐烦的回答。
女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
她总觉得私底下有事瞒着她,这不,连以往的死对头都跑到家里来,还刻意躲着她说悄悄话。
这算个什么事儿?
心里满满的不解。
阳台外的帘子是拉上的,所以,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她,倒是要看看这死胖子有什么事情敢瞒着她了!
踮起脚像是蟊贼一样,偷偷地靠近。
她也不傻,客厅里有光,如果自己站着过去,在阳台那边肯定能在落地帘上看到她的影子。
所以,她赶紧猫着腰,踮着脚,一点一点地滑过去。
就在她耳朵即将贴在墙边时,咚咚咚!
几下敲门声传入她的耳朵。
本来就做贼心虚,这猛地来一下,吓得女人一抖,差点就叫出声来。
她赶忙捂着嘴,恼怒地望向门外。
...
“谁啊?”
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青年,模样清秀,五官俊俏,人看起来很干净,给人的第一感觉很舒适。
青年正微笑地看着她。
女人因为刚才被吓了一大跳,心中恼怒不减,开门时刚想嘴碎几句,但看见那陌生青年的笑容,骂人的话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再想改换笑脸,结果干枯如老树根的脸揪成一团,看起来反而是瘆得慌。
“额……”
秦远的眉角微微地跳动,明显是被那“阴森”的笑容给影响了。
但还是礼貌地说道:“阿姨你好,请问李旺福是住在这里吗?”
“又是来找自己老公的?”快一个月没有外人上门,结果大晚上的,一来就来俩。
女人心里越发的奇怪,一定有什么事儿!Χiυmъ.cοΜ
“嗯,这里是李旺福的家,我是他老婆。”
“阿姨你好,我是来还钱的。”秦远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实意道。
“还钱……什么意思?”
女人茫然的眨眨眼。
“我们家没借钱出去啊……”
“哦,这事儿容我慢慢给您解释,你看能不能让先进屋里,咱们慢慢说?”
“嗯好,你先进来吧。”
...
关上门。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阳台外,烟雾缭绕,两个老男人手指夹着红塔山,有一口某一口的嘬着。
张老三也是四十好几的人,比起胖胖的李大嘴,他则是精瘦干练型,而且一双眼睛总是滴溜溜乱转。
光从外貌来看,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人刚一到阳台便直奔主题。
“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李大嘴没好气的说道。
“行,那我就直说。”
“好消息是我刚刚去刘厂长家里跑了一趟,我旁敲侧击打探一圈,看他那意思,他不准备报警,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只要吴家那母女俩决定私了,那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没有人会联想到你的头上。”
“什么叫联想到我的头上,这事儿从策划到实行,全是你出的注意,我就是个办事的!”李大嘴情绪变得激动,“你可别想让我一个背黑锅!”
“别急,别急嘛……你情绪不要这么激动,我们不是再聊嘛,哪有让你背黑锅的意思。”
李大嘴冷冷地看着他:“行,那你的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今天下午放到我办公室的安全绳,不见了……”
“什么?”李大嘴瞪大眼睛,直接惊呼出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大,又连忙压低声音,“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亲手放到休息室的,那角落那么隐蔽,怎么可能不见的!”
那条安全绳,对于李大嘴而言,如果处理不当的话,随时可以化为催命的亡符。
毕竟是经他手处理,绳子是他剪掉的,人也是挂了那条绳才摔下去的。
按照之前的计划,事后的东西的回收是张老三在做,本来吴岳民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
如果那条绳子消失了……万一被有心人看到点什么,岂不是就彻底完了!
他要是没了,自己的女儿该怎么办?
当即便慌了神。
他本来就只是个大老粗,为了钱铤而走险,在张老三的蛊惑下才走入这条不归路。
哪里是个藏得住心里的人。
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慌得要死。
张老三也是料想到这个情况,所以,对他又是一顿宽慰;
“说了你先别急,姓吴的还躺在医院,我们的刘厂还在为了赔偿金焦头烂额,或许今天谁不注意把东西挪了位置也说不定。”
“警察都还没介入,你怕什么?”
“也对,你说的对。”李大嘴定了定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老三说:“监控室的钥匙整个厂里就你一个人有,我想是我们等下过去一趟,去查查监控,看到底是被谁给拿走。”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诶,等等,还有件事情。”
“……?”
“之前咱们说好的,你替我除掉那个竞争对手,帮我拿下这副厂长的位置,我就付你三十万。但是现在你既然事情办砸了,钱我暂时不能给你。”
“不行!”李大嘴矢口否决。
“我可是拼了这条老命替你办事,你现在想反悔?那可是我女儿的救命钱!”
李大嘴一切地一切全是为了钱,覆水难收,到这个节骨眼不给钱了?
那完全越过他的底线。
“你消消气,消消气,别动不动就急眼啊。”张老三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只是说了暂时,没说不给,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等啥时候确定我当上副厂长,钱我立马就转你!
你也不要硬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你那女儿要是没了爸爸,恐怕……”
张老三话说道点子上,有女儿的顾虑他肯定不会去自爆的。
话至于此。
李大嘴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怒:“你确定没有骗我?
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你敢骗我,我会……”
“我的好哥哥诶,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可能骗你呢!”
“好,那我就再信你最后一次。”
...
“这么多钱?”
阳台上的两人谈论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在客厅里,女人接过秦远递过来的塑料袋,神色讶然。
秦远道明来意,并把下午老吴出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女人露出了然的神情,但还是难免嘀咕。
在听到李大嘴捐手术费的时候,眼神变了一下……而后,又听到吴家的母女愿意把这钱全部退回来,眼神就变成了感激。
以阳城市的薪资水平,加上他们家这个情况,这两万多块少说得存半年的时间。
他们家目前在经济方面捉襟见肘,而这么一笔钱可以是雪中送炭,足以解燃眉之急。
这算得上救命钱啊。
“我也就不客套了,真的谢谢你们,也替我们家苗苗谢谢你们!”
女人情绪激动的感谢。
秦远坦然地接受,然后说道:“请问借一下洗手间可以吗,我想上个厕所。”
“当然可以,来这边。”
...
进了洗手间,把门反锁。
背对着门,秦远笑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来送钱的,那只是表面的幌子罢了。不过是当然聊天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的可以顺理成章接近男主人的理由。
他想近距离看看,这李大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也是为了调查他意图害死吴岳民的原因。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进屋,随意地张开念力……竟然在阳台上,“看”到了两个男人在那里谋划起来。
这是什么缘分?
来得是正正巧巧。
从开始到结束,期间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全部进入他的耳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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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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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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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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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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